第四章

重慶有兩個別稱,霧都、山城,都是掏心掏肺的實誠,不摻一點兒水分。

木代陡打看見,還以為自己是坐飛機坐近視了。

下了飛機,霍子紅給木代打了個電話,算是委婉講和,木代這才問她:“這個地址為什麽是老九火鍋店?請我吃火鍋嗎?”

霍子紅溫溫柔柔:“你按時去,門口交條,會有人招呼你的。重慶小吃多,你吃膩了再回來也行。”

聽這意思,像是專門送她來玩的,老九火鍋店的事,只是順帶。

木代心裏輕松,找了解放碑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下,第二天起來,看看時間還早,出去坐了個長江索道。

這索道有些年頭,八十年代修的,後頭也沒翻新,吊纜吱吱呀呀,聽得人心裏懸的很,江上懸了兩根,方便纜車對開。

纜車來了之後,木代想打退堂鼓,但她站的位置太靠前,被後頭的人直接推了進來。

既來之,則安之吧。

纜車晃晃悠悠的往下走,很快就到了江心,其實長江水道之上,也沒什麽勝景,一道跨橋,幾條走船,漫江薄霧罷了。

纜車上多是遊客,這個時候也嘀嘀咕咕:“當地人肯定不來坐,沒什麽看頭嘛。”

說話間,對面的纜車也過來了,最近的時候,都能看到裏頭人的衣著長相,遊客是最容易嗨的,馬上就搖著手沖著對面“嗨”、“hello”起來。

對面幾乎是同時鼓噪,但有個靠窗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沒動,同樣地,這頭的木代也沒動,自然而然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然後,那男人伸出手,朝這邊指了一下。

纜車相交,轉瞬即過,很難說伸手是指誰,但奇怪的,木代下意識覺得是在提醒自己,想都不想,伸手就往斜後方抓。

伴隨著哎呦一聲,觸手是肥嘟嘟的一截胳膊。

一轉臉,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肥頭大耳,滿臉橫肉把眼睛壓迫成了兩條線,個子不高,比木代還矮些。

木代笑嘻嘻地,抓著他的胳膊往前:“哥,往前點站。”

邊上的人被擠搡,有些不高興,但見兩人是一道的,還是給騰出了地方。

那個男人一雙小眼賊溜溜地轉,臉色陰晴不定,木代另一只手伸出來,掌心朝上,送到他面前,那男人猶豫了一下,從褲兜裏掏出木代的手機。

木代也不說話,接過手機就低頭裝作是刷網頁,那個男人不動聲色的朝外擠,這一頁,也就這樣在意會之中翻過去了。

到站之後,木代原站返回,想著說不定還能見到那個穿黑夾克的男人,當面道個謝,但是出來之後,看著滿街人流,忽然覺得,當時一切都模糊,也未必能認出他來。

去老九火鍋店的路上,木代給霍子紅打了個電話,順便把遇到賊的事告訴她,霍子紅問她:“你喊了嗎?你得讓大家幫忙把他抓住,這樣他以後就不能再坑別人了。”

木代耐心給她解釋:“紅姨,強龍不壓地頭蛇,而且就算喊了也未必有人幫我,萬一他惱羞成怒,跟我在纜車上打起來,江上晃悠悠的多危險。反正呢,我給足他面子,不吵不鬧的,他也知趣,想了想就把手機還我了。”

霍子紅嘆了口氣:“我還是覺得,遇到這種事不能怕,得站出來,見義勇為才對。”

見義勇為當然是對,但是……

木代覺得跟紅姨說不通,也懶得去說,一萬三這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到了老九火鍋店,店門口坐了個服務員,木代記著霍子紅讓她“交條”的話,先把字條給服務員,果然,服務員伸手裏指:“到底,右轉,包廂。”

木代依言找過去,到門口時遲疑了一下,不過應該沒錯,那個穿得好像在演清宮戲的大叔很熱情地站起來:“霍子紅小姐?”

其它人都還沒到,萬烽火閑著也是閑著,給木代講了落馬湖的案子,順便也介紹自己的行當。

他拿了根簪子出來作比,簪子是老銀的,簪頭是景泰藍燒的翔鳳,鳳凰眼珠子嵌著紅寶石,嘴裏銜一串白玉的垂珠。

“比如說,”萬烽火先用手把簪子蓋住,“三個人找我,一個人要找帶鳳凰的老銀簪子,一個人要找用紅寶石做眼珠子的鳳凰,還有一個人要找嘴裏銜白玉的鳳凰,這就是三條訴求,但當時我手裏沒東西,這三條我就先存档,留心著。”

“然後有一天,”他一縮手,把那個簪子露出來,“有了人拿了根簪子來賣,買方、賣方,這就對上了。”

木代腦子聰明,一點就透:“所以這簪子就像你倒的消息,待會要來的人,也包括我紅姨,都是從前打聽過落馬湖那件案子的人?”

她覺得有些小題大做:“這能賺多少錢啊?而且,打個電話通知一下不就行了,犯得著專門讓人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