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南,麗江古城,聚散隨緣酒吧,後門。

前頭的音樂聲若有若無,一萬三一邊緊張地看有沒有人過來,一邊一疊聲地催促:“快點,丫倒是快點!”

眼前這兩人一般的賊頭鼠腦,一個蹲在地上拆箱子,耳朵上掛的環有手鐲大小,另一個頭上染了撮白毛,撅著屁股在箱子裏撥弄,然後一挺身子,一手一瓶洋酒,瓶身上的洋文都不稀罕用英文,一看就逼格高高:“兩瓶一百二!”

“我擦!”一萬三不幹了,“怎麽還漲價了?以前不是一百的嗎?”

白毛鄙夷的看著他:“一百二怎麽了,一進酒吧標價上千,那些來泡妞的鳥人,能喝出個球?這些瓶子看起來這麽有档次,那都是要成本的懂嗎?而且你要的是零擔,又不是批發!”

酒瓶子看起來的確有档次,包裝升級過,一萬三向他求證:“原料沒改吧,可別是喝死人那種工業酒精兌的。”

白毛覺得很受屈辱:“咱能幹那缺德事嗎?咱造假也是良心假!”

晚上九點來鐘正是酒吧開始熱鬧的時候,一萬三哄了張叔在吧台裏幫他暫頂,不能再耽擱時間,付了錢之後酒塞外套裏,一個腋窩下頭夾了一瓶,然後趕人:“走走走,快走。”

大耳環悻悻,抱起了箱子往外走:“過河拆橋呢。”

白毛也嘟嚷:“可不,穿上了褲子就不認人。”

擱著平時,一萬三是要一人屁股上踹一腳的,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他小跑著穿過後頭幽暗的過道,聲音務必讓張叔聽到:“來了來了。”

再走兩步,眼前豁然一亮,頂上流光搖轉不定,吧台頂上倒陳著大大小小的高腳杯,頂光一折射,一片流光溢彩。

聚散隨緣,晚十一點前是酒吧,十一點後是清吧,規模不算大,但在這兒,賣的可不就是個情調麽。

張叔木訥訥站在吧台裏頭,像是京劇老生進了芭蕾舞劇小天鵝的場子,端的格格不入,一見著一萬三就罵:“兔崽子,一泡尿是撒去玉龍雪山了?”

“肚子疼,叔你要理解……再說了,我這不回來了嗎?”一萬三陪著笑,矮下身子從吧台擱板處鉆了進去,張叔又憤憤罵了他兩句,這才離開。

一萬三噓了口氣,轉身裝作是在整理酒台,賊溜溜左右一覷,神不知鬼不覺地用腋下的兩瓶李鬼換下了上頭的正品。

一切順利,十點來多的時候,一萬三勾搭上一個來旅遊的學生妹子,巧舌如簧逗引妹子咯咯笑地跟母雞要抱窩似的,然後又放了個大招,從酒架上取下那瓶單價六十的洋酒,頗為土豪地給妹子倒了半杯。

單純的妹子驚訝極了:“這個好貴的!”

一萬三勾唇一笑,燈下看美人效果最好,他原本就長的不賴,再加上燈光效果,那還了得?更何況,手裏頭還晃著一個漾著昂貴酒水的高腳杯呢。

是的,“美人”指的是他自己。

一萬三把酒杯遞給妹子:“美酒就是要贈美人的。”

十一點過,客人少了,轉成了清吧的調調,含情脈脈的妹子被假酒灌的微醺,半推半就跟著一萬三到了後頭的樓梯上,迷迷糊糊的就被他帶到懷裏,再一愣神,他已經吻下來了,一只手還不規矩地伸到了她衣服裏頭。

樓下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不知道是哪個客人到後頭來用洗手間,妹子先還有點害羞,轉念一想,現代社會,擁吻這事最正常不過了,路人都該有點回避的常識。

來人偏偏就沒有。

“老公!”

聲音不大,一萬三先打了個顫,妹子是後反應過來的,她難以置信地看一萬三,又看向樓梯下的來人。

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女孩兒,身形苗條,相當的漂亮,長頭發,一件頗寬松的銀灰色半身襯衫罩著白色吊帶,腰線處露出吊帶貼身的下半截,胸口掛著羽毛混搭皮圈銀環的墜子,下頭是緊身的黑色牛仔,棕色牛皮的半靴,整個人倚在最下頭的扶手上,似笑非笑的。

妹子盯著一萬三看,聲音都抖了:“老公?”

那女孩兒笑了笑:“這是怎麽個情況啊,上次搓衣板還沒跪夠是嗎?不過有進步,上次花錢去嫖,這次……至少是免費的。”

那妹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說起來,她還真不是風月老手,頂多就是頭腦簡單,憧憬著艷遇等於真愛,沒想到起步就摔進糞坑,那叫一個無敵自容,劈手甩了一萬三一個嘴巴,蹬蹬蹬跑下樓時,哭音都出來了。

女孩兒也不去管她,一步步往樓梯上走,一萬三緊張的臉色都白了,下意識就往台階上退,還要陪著笑:“小老板娘,有話……好好說,你這麽叫,我不敢當……不敢當。”

酒吧的主人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叫霍子紅,她收養了個女孩,就是眼前的木代,不過兩人差的歲數不算大,不好母女相稱,所以木代一直叫霍子紅為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