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出氣

這並不難打聽,高信很快就回來了:“侯爺早晨在大理寺都是例行公務,只是午時,他出來時被河間郡王叫走了,去了附近遠春閣包間用的午膳,沒有讓人進去伺候,大概半個時辰後侯爺出來,臉色不太好,看著像哭過,然後就回宮了。”

姬冰原手指敲了敲,想到君聿白今日簡單幾句話,就讓雲禎仿佛放下了什麽負擔一般。

據朱絳所供,自己戰場失蹤遍尋不到後,內閣與軍機處扶了儲君姬懷清登基——之後他入了佛門苦修,因此不問世事,只從來看他的母親嘴裏聽說新帝被廢,定國公全族男丁流放,毫無疑問,這個廢新帝問罪定國公府的人應該是自己。

但這應該是第一世,第二世,吉祥兒應當是放棄了朱絳,轉而扶持姬懷素,因此第二世姬懷素應為儲君,姬懷素殺了吉祥兒,自己應該會和第一世一樣回來。

那天聽到的只言片語,吉祥兒也不知道後事,只猜出來了自己或者回來了,為他出氣。

這兩世,都有一點不明之處,自己若是活著,為什麽坐視儲君登基?

自己不當會讓事態失控,那麽,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自己失蹤之時,無法理事——是囚禁?不可能,任何人若是能擒下他,應當第一時間處死以絕後患。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是病重不起,隔絕人世。

所以,自己回京之時,只怕尚未完全恢復,那麽,陪在自己身邊治療,陪自己回京的,很可能是君聿白。

這就說得通了,姬懷素怕是在吉祥兒跟前說了什麽,讓吉祥兒以為自己和君聿白有私,君聿白又是自己重病救治的關鍵人物。細想就知道他拋出君聿白這件事出來,應當是以此為脅,想要他回到姬懷素身邊。

吉祥兒自然不可能同意,這幾日反復說過幾次我不讓。

心結應當在此,他怕,他舍不得朕,但他又怕朕無人救治,害了朕將來戰場若是有事無法活命,因此這樣沉重的負擔一下子將他擊垮了,他不能和自己說,心裏埋藏著這樣大的秘密,一個人苦苦掙紮著被負罪感、歉疚感壓倒了。

姬冰原長長舒了一口氣,君聿白敏銳,發現了不對,及時解開,實在是僥幸。

姬懷素……如何處置他?

姬冰原沉下了眼眸,處置他容易,養大他的野心,再引導他犯錯,於他這種常年在權力頂峰的人,太容易了。

但打鼠還要怕傷了玉瓶兒,吉祥兒如此害怕自己知道,自己就只能當做不知道。至於那未知的未來,顯然姬懷素所知也不多,無濟於事,白白讓吉祥兒擔憂罷了。

姬懷素,在他目前布下的棋局中,還有用,他翻不起大風波,也就吉祥兒太單純,才會被他給唬住。

但,敲打一下,給雲禎出了這口氣,還是該的。

最關鍵的心結讓君聿白誤打誤撞給解了——那剩下的心腹大患,還是北楔。

他想了下,先寫了封密令,招了高信來,即刻送信給丁岱,命人招了姬懷素來。

姬懷素以為姬冰原是要問他擇嗣的進展,心下打點著,進來伏下身子大禮參拜。

沒想到參拜下去,皇上就沒叫起,他只能伏跪不敢動,直過了半晌以後,他冷汗爬滿脊背,雙膝跪得發疼,姬冰原批完一疊折子,才仿佛看到他一般,問他道:“昨日昭信侯與你用午膳,回來就病了,禦醫說是急怒攻心。”

姬懷素唰的一下冷汗就下來了。

姬冰原慢慢問道:“昭信侯一貫天真爛漫,也不輕易與人生氣,朕想知道,你究竟和他說了什麽,教他急怒攻心,高燒不退?”

姬懷素將頭磕了下去:“臣……言語不慎,冒犯了昭信侯,是臣失儀了,請皇上責罰。”

姬冰原重復道:“言語不慎。”

姬懷素心下飛快計算著,雲禎絕對不敢在皇上跟前說什麽,他只能道:“臣戀慕昭信侯已久,昨日想請他用飯,結果席中臣言語輕浮,觸怒了侯爺。”

姬冰原道:“西寧侯晚宴那天,昭信侯喝醉了,朕去接昭信侯,你認出來了吧。”

姬懷素幾乎頭皮發麻,一個頭磕了下去,不敢再說話。

姬冰原淡淡道:“朕幸了昭信侯,你嫉妒?”

姬懷素料不到姬冰原竟然直接在他跟前揭穿他寵幸雲禎的事實,兩股戰戰,磕頭下去:“皇上恕罪,臣心下嫉妒,言語不敬,觸怒了昭信侯。”

姬冰原走了下來,緩緩走過姬懷素跟前,停在他跟前,看著他背後透濕的背心:“你知道他是朕的人,你還敢肖想?”

沉重的壓迫感再次壓了下來,恐懼攫取了他的心,姬懷素時隔多年,再次回憶起了前世的恐懼,他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只看著那雙龍靴停在自己額前,久久不動,仿佛隨時能拔劍斬下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