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囚徒

姬懷素回到房間,仿佛打過一場仗一般,身心疲憊地坐下,只想立刻躺下。

上一世姬冰原給他帶來的陰影太大,以至於他如今尚且不能擺脫這種仿佛刻入靈魂一般的恐懼,他曾經為了肖似他而精心揣摩過那個男人的行為、舉止,他無數次在自己腦海中模仿他的一言一行,希望自己走上那至高之位,無情,冷酷,強大。

但姬冰原冷酷無情的對象變成他的時候,他深刻地領會了什麽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他每次看到姬冰原,都還會從骨子裏瑟縮顫抖,那種威壓仿佛陰影一般沉沉籠罩著他。

要擺脫這個重生的副作用,只怕是只有自己也登上那個位置。

姬懷素閉上眼睛,他想睡,又怕入睡又會夢到上一世。

“公子。”

他睜開眼睛,婁子虛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公子,我打聽到一個消息!”

姬懷素看他臉色大變,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一事,婁子虛果然湊進來壓低聲音對他說道:“我打聽到可靠消息,昭信侯雲禎,是皇上的私生子!”

是這個時間點……姬懷素感慨萬千,看向婁子虛,雖然這一世已經許多事情改變了,但姬懷清,依然還是坐不住了。而這個消息確實非常具有震撼力,連一貫淡定的舅舅都坐不住了。

宗正寺給宗室選新婦的消息一傳出,姬懷清可如夢初醒了吧?

而這次自己治水十策一出,也就成了出頭鳥了,這個消息如此巧地這個時候傳到自己耳裏,這是要借力打力了。

婁子虛看他神情平靜,連忙道:“這次是從前在皇上身邊伺候過的老奶媽那邊傳出來的,非常可靠。”

“據說當初在平西戰中,定襄長公主就與皇上過從甚密,定襄長公主匆忙下嫁,是因為已與皇上私通有孕,才匆忙選了家世單薄,懦弱多病的雲探花下嫁,雲禎出生正是早產了一個月。”

“而後定襄長公主去世,皇上對其不能忘懷,幹脆虛置後位,因一直未能有嗣,為鞏固國本,選了各地宗室子進京,其實只是個姿態罷了,心中還是寵愛昭信侯的,只是這可是皇家醜聞,因此也不敢認回,但如今刻意扶持昭信侯,捧他的名聲,只怕是在造勢。”

“這次治河,恐怕也是要以你之功,為昭信侯臉上貼金啊!就怕你這辛苦一次,都為他人做嫁衣了。”

姬懷素轉頭看向婁子虛,淡淡道:“雲禎不是姬冰原的私生子。”

婁子虛張大嘴巴:“啊?您怎麽知道?您早知道這個傳言?”

姬懷素苦笑,他怎麽知道?姬冰原親口告訴他的。

他因為這個,一直猜疑著吉祥兒,防範著吉祥兒,無論吉祥兒如何對他,他只覺得吉祥兒別有用心,登基後毅然將吉祥兒殺了以絕後患。姬冰原告訴他,他不是,他殺錯了人,他將一個全心全意為他貢獻了一切,將全天下捧在掌心送給他的人親手殺了。

“朕不會殺你。你也永遠不會知道你失去了什麽,你這樣的人也不會後悔。只可惜吉祥兒一片癡心錯付,你既對這皇位如此執著,朕讓你成為這皇位的囚徒,朕要你生受這無間地獄。”

“群臣之上,你仍為九五至尊,但龍袍之下,重鐐加身,致死不除。”

“白日批奏折處理政事,夜間跪誦往生咒,什麽時候解脫,看你造化。”

噩夢一樣的記憶再次湧上來,姬懷素臉色微微發白,他轉頭對婁子虛道:“宗正司正在為姬懷清挑選郡王妃,他急了,放出這謠言,無非是讓我們自亂陣腳,若是這個時候我們就與昭信侯鬧翻,對他們正是好事。”

婁子虛一怔:“但回想起來,姬懷清一開始就對昭信侯極有敵意,皇上待昭信侯的寵愛,也不是假的……”

姬懷素冷冷打斷:“對我們沒有壞處。”

婁子虛看向姬懷素,姬懷素道:“無論真假,和昭信侯交好都對我們沒有壞處,他與皇上有著舅甥名分,君臣大義,人倫之道,皇上絕不會認他,更何況,還不是。”

姬懷素深吸了一口氣:“此事絕密,以後不要再提,待昭信侯,要如待我一般盡心,明天的事如何了?”

婁子虛道:“奇怪,一路上我們還能見到說決口的流民,但畢竟都只是下遊,查無實據,真近了冀州府,反而不見流民了,一切太平的樣子,私下打聽問人,也沒聽說。”

姬懷素道:“冀州軍與冀州府串聯一起,派軍隊把守各個路口,截回流民,將流民都驅趕到了一處莊子,說是安置,其實瘟病交加,死了數百人。”

婁子虛深吸一口氣:“這樣膽大!公子又如何得知?”

自然是前世知道的,姬懷素順口胡謅:“皇上已秘密查探,此次我們前來,也就是借著我們的手查明此事,賑濟災民罷了,明日你且這麽辦來,一是命人暗訪一個叫水西村的地方,查出流民下落,二是派人與冀州府的府丞,告訴他府尹張猶高所為,皇上已盡知,讓他早日出首,寫下認罪令,尚可能留家人一命,三是調集附近糧倉,準備賑濟災民,四是調集水工,補上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