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痕跡(第3/4頁)

“不是。”老頭抱起胳膊,“很慌張,我跟他們搭話,他們都心不在焉的。我耳朵不大好,可能沒聽清他們的話,但還是覺得他們好像在被人追趕。”

被追趕?恐怕是在躲避什麽吧,崇史想,但他立刻想起一件事。

難道是在躲我?崇史來到靜岡一事,“敵人”完全有可能已知道。他們害怕崇史找智彥的父母打聽,就搶先下手跟智彥的父母取得了聯系。不難想象,以前打電話的時候也是這樣,智彥的父母也是隱瞞事實一方的人。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崇史想。篠崎、智彥、麻由子、須藤,現在又有兩個人消失了。

崇史回家時,父親浩司早已回來。浩司是一家食品廠的廠長,還有三年就退休了。

就著母親親手做的新鮮海鮮,父子倆久違地喝起了啤酒。浩司想詳細了解崇史的工作內容。崇史知道,作為一名老技術人員,父親很想給他一些建議。但他只能撒謊。

“你或許會有各種不滿,不過公司這種地方,說到底還是守護員工的地方。相信這一點沒錯。”

對於這些話,崇史也是隨聲附和。他不想破壞父親的人生觀。

吃到一半,哥哥夫婦也帶著孩子來了。孩子已經兩歲。望著抱起孫子後變成一個和藹老人的父親,崇史不由得想,我究竟在幹什麽?雖然回到家,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崇史,你平時都好好洗衣服嗎?”晚飯後,母親忽然問道。

“好好洗啊。為什麽問這個?”

“還不是因為今年春天的事。”

“春天?”

“你忘了?你不是把以前攢下的待洗衣物全都用快遞寄回來了嗎?全部洗完費了很大力氣。”

“啊……”倒是有這麽回事,崇史忽然想了起來。那時衣服裝滿了兩個紙箱。

“全是冬天的衣服,我都放在二樓的櫃子裏了。需要的話給你寄過去。”

“嗯,還不用。”

“其他的東西怎麽辦?丟掉嗎?”

“其他東西?”

“一起裝進去的書啦漫畫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放那些東西了嗎?崇史的記憶模糊起來,又覺得似乎是放了。

“都裝進紙箱放在二樓房間裏了,不要的東西你能不能挑出來?”

“知道了。“崇史答道。

崇史的房間在二樓,是一個四疊大小的和室,靠墻放著書桌和書箱,睡覺的時候就把被褥從壁櫥裏拿出來。不過今夜,被褥早已鋪好了。

崇史坐在椅子上,把桌上和抽屜裏的東西,還有書箱裏的書等一一過目。每樣東西都寄托著回憶,現在也還可能從記憶中撿起來。一切都沒變,可唯有在和麻由子的關系上,記憶與事實相悖。

書箱前面放著一個紙箱,似乎就是母親說的那些東西。崇史盤腿坐在被子上,打開箱子。乍一看,裏面也沒裝重要的東西。首先是十本漫畫,因為找不到地方放,扔了又覺得可惜,才決定寄回老家。其次是小說和紀實文學共八本,還有舊鬧鐘、款式難看的帽子,另外還有幾件只能算是破爛的玩意兒散落在箱底。

正嘆氣時,崇史發現其中有一個小紙包。包裏似乎是一個長約二十厘米的細長東西,用包裝紙包著,外面纏著膠條。這是什麽?崇史略加思考,但還未等找到答案,他就把膠條剝了下來,打開了紙包。露出來的是一個黃色信封,裏面不是信,而是別的東西。

崇史倒過信封,用左手抓住滑落出來的物品。

是一副眼鏡,鑲著金邊,右鏡片還碎了。

眼鏡的形狀看著很眼熟。不止是外形,連鏡框的設計和鏡片的厚度都那麽熟悉。從高中時代起,“他”就一直愛用這副眼鏡。神經質的“他”說其他眼鏡不合適,只能用這副。

“他”就是智彥。這是智彥的眼鏡。

崇史感到腦袋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一種東西正欲從記憶底部浮上來,另一股力量卻抑制著它。

眼鏡。智彥的眼鏡。我是從哪裏弄到這個的呢?

崇史只覺得視野在縮小,這不是錯覺。他不由得閉上眼睛,向一旁的被子上倒去。一種映像正試圖映在腦海中,卻怎麽也清晰不起來,因為遮蔽著濃霧。

突然,濃霧碎裂開來,縫隙間露出一幅鮮明的圖像。

是智彥的臉。沒戴眼鏡,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崇史感覺到了正俯視智彥的自己,還有當時的感情。

崇史感到了強烈的不安。他受到了沖擊,無比混亂。最終,他叫出聲來:“是我殺了智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