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

徐錫麟臥薪嘗膽

在胡客養傷恢復的一年半裏,徐錫麟的足跡踏遍了大半個中國。

護送胡客回到大通學堂後,徐錫麟派陳伯平和馬宗漢輪流去八字橋守候,數日後接應到了平陽黨首領竺紹康和張伯岐等人,不久後又接應到了烏帶黨首領王金發和裘文高等人。接下來的兩三個月裏,徐錫麟“晝步行百裏,夜止叢社間”,先後到諸暨、義烏、東陽、縉陽等地,聯絡了龍華會、雙龍會、伏虎會等會黨,各會黨首領如沈榮卿、張恭、周華昌、劉耀勛等人都秘密前來大通學堂,陶成章和魏蘭也聯系了不少白布會的骨幹成員前來。這些人進入大通學堂的特別班進行學習和訓練,不久後相繼加入光復會。作為各山堂會黨的首領,這些人少則駕馭數百人,多則統領數千人,光復會的勢力也因此得以擴大數倍,逐漸覆蓋了整個浙江省。

大通學堂的人員大幅增加,目標自然也就大了許多。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徐錫麟和陶成章想出了不少辦法,如每逢學堂開學或學生畢業時,都要設宴饗之禮,邀請紹興城內的大小官吏和有名望的士紳前來,舉行開學或畢業儀式,官紳和學生還要一起合照,照片分送衙門及各學校留為紀念,畢業文憑須加蓋府衙官印才發放給學生。這幾招下來,在外人的眼中,大通學堂儼然成了官辦式的府立學堂,擁有了正經的名分,自然也就不會對此產生懷疑。

在大通學堂的禮堂背後,有一座時常鎖著不允許外人出入的抱廈,裏面懸掛著一副對聯。這幅對聯寫道:

十年教訓,君子成軍,溯數千載祖雨宗風,再造英雄於越地;

九世復仇,春秋之義,願爾多士修鱗養爪,勿忘寇盜滿中原。

徐錫麟每次進入抱廈,都會望著這副對聯怔怔出神。

臥薪嘗膽,不忘血仇,修鱗養爪,顛覆滿清,這副對聯所表達的意思,正是徐錫麟心中的信念,是整個光復會的信念,也是國內外所有革命黨人的信念。

光復會的勢力在浙江省如此迅速地擴張,讓徐錫麟更加堅定了這一信念。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革命形勢雖然在江南地區日益高漲,但和思想活躍的南方比起來,北方至今仍是一潭死水,如果能將革命之火燒到北方,對清廷的統治將是致命的打擊。

正因為如此,在大通學堂秘密培訓會黨成員的同時,徐錫麟只身一人離開了大通學堂,北上展開活動。

這一趟北上,徐錫麟走遍了大半個中國,最遠甚至到了吉林的邊疆一帶。沿途之中,他接觸了不少綠林好漢,但始終沒有收獲預想中的結果,比如他到東北時,與當地赫赫有名的大盜馮麟閣聯絡,但被馮麟閣推拒,當徐錫麟離開後,這位後來與張作霖爭雄一時的東北大盜,轉過頭去便接受了清廷的招安,出任巡防營統帶一職。

南與北的這種巨大反差,令徐錫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認識到清廷在北方的統治仍可謂根深蒂固,滿清的勢力依舊很龐大,光復會乃至整個革命黨的力量與之相比,仍然顯得過於渺小,單靠浙江省一帶的山堂會黨來進行武裝起義,很難取得最後的成功。

徐錫麟的目光開始轉移,很快瞄準了另外一個群體——清廷在新政中所編練的新軍。

“庚子國變”後,清廷大行新政,停止武科科舉考試,在全國範圍內裁汰舊軍,後來又設立練兵處,任命慶親王奕劻為總理大臣,袁世凱為會辦大臣,鐵良為幫辦大臣,開始大範圍地編練新軍。這些新軍完全按照西式軍制來編練,征召入伍的大都是一些有文化的青年人。這些青年人讀過書見識廣,敢於持有不同的政見,不同於舊軍官兵那般一味地效忠皇權,因此是革命黨人可以爭取和依靠的力量。

“要想革命成功,非握有軍隊不可,”徐錫麟對陶成章說,“尤其是新軍!”

陶成章贊同徐錫麟的看法,但新軍是清廷的清軍,要想掌握新軍,就必須打入清廷的內部。

徐錫麟想到的辦法是花錢捐官。

光復會的成員中,有不少人家境殷實,拿出一部分錢財來捐官,是可行的辦法。於是在接下來光復會的一場會議上,陶成章和徐錫麟提出,眼下光復會的首要任務,是向官府花錢捐官,然後赴日本學習軍事,學成後回國打入軍界,逐步掌握新軍。

光緒年間,買官跑官已經是公開化的事,不管是什麽人,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官來當,之所以稱為“捐”,只是為了聽起來不那麽刺耳而已。

捐官是公開化的,再加上徐錫麟的表伯父俞廉三曾是湖南巡撫,因此徐錫麟等人的捐官計劃很容易就得以實現。

在花費了一筆不菲的錢財後,徐錫麟捐得道員,陶成章捐得知府,龔寶銓、陳得谷等人捐得同知。徐錫麟十幾年前便考中了秀才,但他目睹清廷腐敗,心中恥於為官,因此放棄了仕途,想不到十幾年後竟然花錢買了清廷的官來當,雖然目的有本質的區別,但他還是覺得十分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