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魚腸劍的前世今生

金谷香刺殺案

距離胡客在巡撫大院裏被賀捕頭帶走,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天。在這二十天裏,張明泉和朱聖聽無時無刻不在擔憂。

他倆是巡撫大院滅門案中僅剩的兩個幸存者。雖然暫時保住了平安,但在親身經歷了這場人間慘劇後,兩人都已是驚弓之鳥。張明泉還好,回來後的第三天,就硬著頭皮去府衙辦事了,畢竟王家那麽多屍體,都擺在義莊裏等著他去檢驗,好歹要拿出一個驗屍結果來。人能等,屍體卻不能等,再磨蹭下去,一具具的肉體就要腐爛生蛆了。朱聖聽則不同,他怕到躲在家中,整日整夜閉門不出,生恐一邁出家門,就有災禍落到頭上來。

一直到平安度過二十天後,朱聖聽才終於壯了壯膽子,第一次邁出了家門。他去了一趟張明泉的家,詢問有關胡啟立的事。在茶房裏,他對張明泉說:“你好歹給個準信兒,胡鐵匠到底死了還是沒死?”

在接受查辦滅門案的公差們的問詢時,張明泉隱瞞了胡啟立一家沒死的事。他怕說出去後,那個在義莊威脅過他的蒙臉人會來兌現承諾。但面對共同在巡撫大院經歷過生死的朱聖聽,他就沒有繼續再隱瞞的必要了。

“那天接到任務後,我很快趕到義莊,驗了四具被燒焦的屍體。屍體的鼻腔和喉道裏沒有灰,很顯然四人是先被殺死,再被放火燒屍的。我原以為死的是胡鐵匠一家,可是從骨架上看,四具屍體的盆骨一樣,都是狹窄而高。”張明泉分開食中二指,比劃了寬度和角度,然後用鐵定的語氣說,“胡鐵匠夫婦育有一子一女,可四具屍體都是男性,所以我敢肯定,死的不是胡鐵匠一家四口,而是另有其人!”

“這麽說,死的應該是王幕安派去的四個人了。”朱聖聽揣測道,“難怪啊,我們把衡州府各大縣鄉找通了,也找不到這四個人的蹤跡,原來他們早已經死了。”

“是啊,驗屍的時候我也這麽想,估計打鐵鋪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就是想燒毀屍體,不讓人辨出面目,造成是胡鐵匠一家四口被殺的假象。當時我就想,必須趕緊回府衙,將事情稟報給知府老爺。可是我一轉身,就看見一個蒙面人站在門口……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說到這裏,張明泉嘆了聲氣,“朱師爺,你說這能怪我嗎?換了是你,你能撐得住?”

朱聖聽毫不猶豫地搖起了頭:“你張老二膽子比我大,你硬撐不住,我這個連死人都不敢碰的人,拿什麽來撐?不過我實在想不明白啊,胡啟立一個小小的鐵匠,怎麽會扯出這麽多簍子?你說,”朱聖聽眉頭一揚,“他當真是一個鐵匠嗎?”

就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給不出一個合理解釋的時候,張明泉的妻子推門而入,說外面有人拜訪,在客廳裏候著。

“誰?”張明泉問。

“我不認識。”

“男的女的?”

“男的,說是你的舊友。”

“舊友?”張明泉暗自疑惑。身為仵作,他的尋常工作便是驗屍,屍體則被老百姓普遍視作陰晦之物,所以這個職業的特殊性,決定了他在生活中沒有多少朋友。

張明泉和朱聖聽一起來到客廳,在這裏,張明泉看見了所謂的“舊友”——胡客。

胡客沒有戴臉譜,而是以本來面目示人,所以朱聖聽和張明泉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二十天前在暖閣內嚇得他們魂飛魄散的臉譜人,只是瞧著身型有些眼熟。

“閣下是……”張明泉瞧了半晌,還是不認識,心裏犯著嘀咕:“這是哪門子舊友?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胡客的臉色如同陰雲密布,他說,用刀子般的目光直視著朱聖聽:“朱師爺也在啊,很好,很好。”

朱聖聽一下子就癱了。這聲音,這眼神,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張明泉也聽了出來,嗓音打起了哆嗦:“是你……你……”

“如實地回答我。”胡客說。

“是,是……”兩人忙不叠地應聲,絲毫不敢違逆,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生人,而是來自地獄的羅刹鬼官。

胡客問的第一個問題,是義莊裏威逼張明泉的蒙臉人有何特征。這個人既然逼迫張明泉承認死的是胡啟立一家四口,那麽胡啟立一家人的失蹤,十有八九與此人有關。

張明泉開動腦筋,緊鑼密鼓地回想,一點一滴地描繪。在他的記憶裏,這個蒙臉人體型微胖,身高中等,沒有留辮子頭,長發齊肩,嗓音有點老,最重要的是,他的右手齊腕而斷,沒有手掌。

回答完後,張明泉緊張地看著胡客。

“這些天裏,有沒有其他人來找過你們?”

“有的……都是辦案的公差。”

“除此之外呢?”

“那就沒有了。”

“說一說胡啟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