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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錢包等隨身物品都還在身上,警察從他的身份證和名片確認他的身份,於是才打電話到家裏來。

現場找到一把占有血跡的螺絲扳手,上頭的血跡和父親的血性一致。警方認為這並不是一起搶劫財物的案件,而是和父親有仇怨的兇嫌所為,經過搜查之後發現,嫌犯是一名在新橋工作的酒保。這名酒保和志摩子在交往,志摩子一個星期有一半的時間會在他的住處度過。

志摩子和父親交往純粹只是為了錢。她的最終目的是和她的酒保男友開店。為了這個夢想,她似乎能忍受暫時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不喜歡的男人。

但是,年輕的情人可就受不了了。那天夜裏,他找到志摩子和父親相約的地方,就低埋伏等待父親的到來,再從背後襲擊父親。

他被警方逮捕招供之後,還聲稱自己無意殺人,只是想要讓父親吃點苦頭,或許父親就會有所警戒,不再接近志摩子。犯罪的動機竟是出於如此單純的想法。

父親被送進醫院之後不久就恢復了意識。他的頭上有兩處重傷。我見到父親是在事後的的第四天。父親的意識很清楚,對於事件的經過也記得一清二楚。父親在被毆打之前,看到了躲在大樓背後埋伏的男人的臉,使得警方得以及早破案。

父親住院期間親戚們輪流到家裏來住。他們不斷像阿春打聽志摩子這個風塵女子的事,關心的焦點集中在父親到底在她身上浪費了多少錢。從阿春那裏聽到事情經過的親戚,無不皺起眉頭。

同時,親戚們偷偷地在我家召開了一場家族會議。當時,還找來了負責診所會計事務的稅務代書。他就像個被告,坐在眾人面前被質問我家的財務狀況。

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牙科診所的經營情形每況愈下,以及田島家的存款大幅減少。有人攻擊稅務代書為什麽放任不管,讓事情落得這般田地。稅務代書小小聲地反擊說自己只負責稅務,對於經營沒有置喙的余地。再說,稅務代書根本無從掌握顧客私底下怎麽用錢。

親戚們七嘴八舌地說:“要是再這樣下去的話,田島家會完蛋的,一定要快點想想辦法。”但吵了半天也討論不出立即見效的解決方法,所以只好等到父親出院再說。

然而,事情的嚴重性卻超乎他們的想象。

三天後,父親出院。父親的堂姐妹們說要去接他出院,但父親卻自己回家。他的心情糟透了,親戚上前迎接,他也懶得搭理。

“他是惱羞成怒啦。錢被女人騙了,還遇上那種倒黴事,才會感到難為情,沒臉見大家。”親戚嘟囔地回家去了。

我和父親好久不曾一同吃飯。那天夜裏,阿春為我們煮了一頓大餐。

然而,飯吃到一半,父親卻突然停下筷子,瞪著自己的右手。我也發現到,父親的指尖在微微地抽搐。

“爸……你的右手怎麽了?”

父親沒有馬上回答。他盯著自己的右手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往我這邊看。

“耶?啊,哦,沒什麽。”父親放下筷子,直接走出餐廳。

牙醫就像工匠——這是父親的口頭禪。

“你想想看!牙醫又削又補的,還要將金屬填進牙洞裏,再說又不能將齒模師做好的假牙,直接放進病人的嘴裏就算完工了事,還得依照每個人的情況,做最後的修整。這哪裏不像工匠?牙醫和金屬雕刻師、手工藝將一樣都是工匠。證據就在於,不但做出來的工要好,價格也要便宜。這都是要靠技術的。同是做金牙,金子用的量越少,價格自然就越便宜。”

父親以自己的高超技術為傲。只要一有病患跑來找父親哭訴,抱怨別的牙醫做的假牙戴起來有多不舒服,父親就會高興一整天。

“口腔就像是從人體獨立出來的生物。要是像最近的年輕牙醫那樣,只有那麽一千零一招的話,根本應付不來各式各樣的病患。唯有徹底看清口腔的情形,才能完全根治病症。”

父親以麻醉注射為例,說明他的高超技術。

“我們不是常常聽說,有人打了好幾只麻醉針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嗎?那就是因為技術太差勁。將麻醉藥注射到牙齦的時候,靠的是集中精神和直覺。重點在於如何一口氣將針頭插進那一點,必須快、準、狠,而且手不能顫抖。”

父親經常把筷子當成針筒,對我說這些。而這一段話說完後,他幾乎都會補上一句:“總而言之,有一技在身的人就占了上風。爸爸只要這只右手還在,就不怕沒飯吃。”

我總是擡頭看著父親的右手,覺得很有安全感。

然而,那只右手卻出了問題。父親接連幾天跑到各式各樣的醫院及民俗療法的診所。有時候,還會將身懷絕技的按摩師找到家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