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陀夫·奧布拉斯特東南|亞速海|7月4日|(第2/3頁)

想要獲得地方犯罪卷宗並非易事,他打了電話,也寫了信。在這兩種溝通形式中,他只是輕描淡寫地順便提一下這事,誇一誇自己部門迅速破獲兩起謀殺案的效率,目的只是想要激起他們類似的誇耀。漸漸有了回信之後,不當班的時候他就乘坐火車去拜訪了幾次,和他的同行們見面,把酒言歡,相關案件還沒說上兩句,就開始大聊特聊別的事情去了。對於收集信息而言,這顯然是最沒效率的途徑。喝了三小時的酒,有用的談話可能只有兩分鐘。過了八周,內斯特洛夫還沒挖掘出一樁未破獲的犯罪案件。這時,他將裏奧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裏奧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坐下來。內斯特洛夫在他進門之前,往過道裏看了又看,然後鎖上辦公室門,手伸到辦公桌下面。他拿出一張蘇聯地圖,在辦公桌上攤開,用書壓住地圖的四個角。然後,他又抓起一把大頭針,將兩顆大頭針插在沃瓦爾斯克,兩顆插在莫洛托夫,烏亞特卡兩顆,高爾基兩顆,喀山兩顆。這些大頭針將一排城鎮連接起來,正好與從西開往莫斯科的鐵路線重疊在一起。內斯特洛夫沒有去莫斯科,有意回避那裏的民兵,他擔心他們可能會懷疑自己在做什麽調查。至於莫斯科以西,他的信息收集工作相對沒那麽成功,但他發現在特維爾可能發生過一起類似案件。再往南走,他在圖拉城插了三顆大頭針,奧勒耳與貝爾格拉德各兩顆。現在進入烏克蘭,他拿起大頭針盒,往手心裏倒了至少二十顆大頭針,繼續在地圖上插放這些大頭針:哈爾科夫與格羅夫卡各三顆,紮波羅傑四顆,克拉瑪托斯基三顆,基輔一顆。離開烏克蘭,在塔甘羅格插了五顆,最終在羅斯陀夫及附近插了六顆。

內斯特洛夫理解裏奧的反應——簡直目瞪口呆,在收集信息的過程當中,內斯特洛夫也經常出現類似反應。一開始,他試圖忽略其中的共性:孩子嘴裏都塞有磨碎的物質——不論軍官們將之稱為汙泥或泥土,被肢解的軀幹。但這些共性實在太突出:腳踝處都有細繩,都是赤身裸體,衣服都堆放在一段距離之外。案發地點不是在森林就是在公園,通常都靠近火車站,從來都不是入室或室內犯罪。即使有些案件發生在五十公裏之內,但城鎮之間沒有保持任何溝通。在這些大頭針之間,沒有發現任何關聯。

這些案件都以對酗酒者、盜賊或強奸犯等人的控訴為結束,對於這些社會不良分子,罪名容易成立。

他算下來,一共發生了四十三起類似案件。內斯特洛夫伸手從盒子裏又拿了一顆大頭針,將它插在莫斯科的中心,讓阿爾卡迪成為第四十四個孩子。

內斯特洛夫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臉壓在沙子上,嘴巴微張。他坐起來,將臉上的沙子擦幹凈。太陽已經躲到雲層背後,他在沙灘上找尋自己的孩子,大夥兒都在嬉戲玩耍。他七歲的大兒子埃菲姆正坐在水邊,但只有五歲的小兒子卻不見了。內斯特洛夫轉身看妻子,她正在切腌肉,準備他們的午餐。

“瓦迪姆去哪兒了?”

伊內莎擡眼張望,馬上就找到了他們的長子,但卻沒看到小兒子。她站起來,手裏還拿著那把刀,轉過身去,在她的身後尋找,還是沒有看到。她放下刀,兩人都走向前,走到埃菲姆跟前,在他身旁跪下來,一邊一個:

“你弟弟呢?”

“他說他等會回來。”

“什麽時候?”

“不知道。”

“想想看。”

“不是很長時間以前,我不確定。”

“我讓你們待在一起。”

“他說他等會就回來!”

“他沒下水?”

“他去了那邊,朝你們那個方向去了。”

內斯特洛夫又站起來,盯著海面。瓦迪姆沒有下水,他沒有去遊泳。他還在沙灘上,在這幾百號人當中的某個地方。關於案件卷宗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當中,一個小姑娘就是在一個受歡迎的水邊小路被謀殺的,另外一個小女孩也是在一座公園的紀念碑後面被害,距離她家只有一百碼遠。他在兒子身邊蹲下來:

“回到毯子那裏,無論什麽人和你說話,無論他們說什麽,都不要理他們,就待在那裏。就算他們是需要尊敬的長者,你都待在原地別動。”

想起有多少孩子都被哄騙到森林裏,他改變了主意,拉起兒子的手說道:

“跟我來,我們倆一起去找你的弟弟。”

他的妻子往沙灘北面走去,內斯特洛夫往南走去,他敏捷輕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對埃菲姆來說,他的速度太快了,於是他將兒子抱起來。很快就走到沙灘盡頭了,盡頭是一片野草和蘆葦,但並沒看到瓦迪姆的身影。

埃菲姆對父親的工作多少有一點點了解,他知道在家鄉鎮上發生的那兩起兒童謀殺案,因為父母親向他說起過此事,但讓他發誓不要對其他任何人提及。本來應該不用再擔心了,因為案件已經破獲。埃菲姆知道弟弟正面臨危險。他是一個健談、友好的小男孩,對任何人都很有禮貌。埃菲姆本來應該看好自己的弟弟,意識到自己對此負有責任,他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