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

費奧多小兒子的死與這個女孩的謀殺案件這兩件事不可能存在任何關聯,兩起事故的事發地點相隔幾百公裏。這不過是惡意的諷刺罷了。但裏奧草草了解費奧多的證詞是不對的,這個女孩被謀殺的情景就如同費奧多所描述,這類事情的發生是可能的。現在,已經無從得知費奧多的兒子阿爾卡迪到底發生了什麽,因為裏奧從未親自費神去調查這個男孩的屍體。或者,也許這件事本身一開始就有所隱瞞,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裏奧對這次文過飾非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他當時的行為無非就是奚落、逞威風,以及威脅一個悲慟欲絕的家庭。

內斯特洛夫將軍對這次謀殺的細節直言不諱,直接將之稱為“謀殺”,而無意用其他東西加以粉飾,認為這就是一樁殘忍可怕的犯罪行為。他的坦率讓裏奧有些擔心。他如何能夠這麽冷靜?他的部門的年度數據應該符合事先決定的模式:降低犯罪率,增進社會和諧。盡管該鎮人口出現劇增,八萬背井離鄉的工人大批擁入,但犯罪率應該有所下降才是,因為照理說,就業機會越多,社會就越公平,剝削就越少。

受害者名叫拉瑞莎·佩特羅娃,四天前在火車站附近的森林裏被發現。關於屍體被發現的細節尚不太清楚,當裏奧想要追根究底時,內斯特洛夫似乎急於顧左右而言他。裏奧得到的所有信息是一對喝醉酒的男女跑到森林裏通奸時發現了這具屍體。他們被這具在雪地裏躺了幾個月的屍體所絆倒,屍體在冰天雪地之中被保存得非常完好。她是一名在校學生,十四歲。民兵都認識她,她因性生活不檢點而臭名昭著,她不僅跟同年齡段的男孩子發生性關系,還與年長的男子往來;他們因此會給她買一大瓶伏特加。拉瑞莎在失蹤當天與母親發生爭吵。她的失蹤沒有引起重視,因為她揚言要出走,大家還以為她不過是說到做到,沒有人去找她。根據內斯特洛夫的說法,她的父母親在當地也算是備受尊敬的人物,她的父親是裝配廠的會計。他們為這個女兒感到羞恥,不希望做任何調查,因此只能算保密,不能算隱瞞,總之沒有對外公開。他的父母親表示不為孩子舉辦葬禮,假裝她只是失蹤而已。當地人無須知道此事,除民兵以外,只有一小撮人知道這次謀殺事件。包括那對發現屍體的男女在內,這些人都很清楚談論此事會帶來什麽後果。這件事很快就能了結,因為他們已經逮捕了一個人。

裏奧心裏很清楚,民兵只有在刑事案件公開之後才會進行調查,只有在確定能夠成功破案的情況下才會公開案件。無法給嫌疑犯定罪這種情況是不被接納的,而且後果很嚴重。一樁案件能上法庭只意味著一件事:就是嫌犯有罪。如果案件是困難的、復雜的、模糊的,那麽就不可能開庭。內斯特洛夫和他的部下表現得這麽平靜,只意味著他們相信自己已找到案犯。他們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調查、出示證據、審問及最終起訴等腦力工作都是這個國家調查小組、檢察官辦公室以及律師隊伍的職責。他沒有要求裏奧協助工作:只是讓他觀摩一下,希望他們的辦事效率能讓他大為驚訝。

牢房很小,沒有一間像魯布央卡那樣富有創意。這裏的牢房一色的水泥墻壁和水泥地面。嫌疑犯坐在牢房裏雙手被銬在背後。他很年輕,不超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長著成人般健壯結實的骨架,卻是一張稚氣的臉龐。他目光遊離,似乎並不害怕。他很平靜,但不是那種沉澱過後的平靜,也沒看到任何被毆打的跡象。當然有些傷害並不見得會顯現出來,但裏奧的直覺反應告訴他,他們沒有傷害這個男孩。內斯特洛夫指著這個嫌犯說道:

“這是瓦爾拉姆·巴比尼奇。”

聽到他的名字,這個年輕人盯著內斯特洛夫,眼神就像一只狗看著自己的主人。內斯特洛夫接著說道:

“我們發現他有拉瑞莎的一縷頭發,他有一段時間老是跟蹤拉瑞莎——在她家屋外徘徊,在街上挑逗她。拉瑞莎的母親見過他很多次,她記得女兒曾發過他的牢騷。他過去常常喜歡去摸弄她的頭發。”

內斯特洛夫轉身對這名嫌疑犯慢慢地說道:

“瓦爾拉姆,把事情經過告訴我們,你怎麽會有她的一縷頭發?”

“我割了她,是我不對。”

“告訴這位軍官,你為什麽殺了她。”

“我喜歡她的頭發,我想要她的頭發。我有一個黃本子,一件黃T恤,一個黃罐頭,和一些黃頭發。這就是我割她的原因。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做。我什麽時候才能得到那條毯子?”

“我們回頭再說這個。”

裏奧打斷道:

“什麽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