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瘋狂的構圖(第3/28頁)

“那是什麽病?”我插嘴問道。

“好像是白血病。”玄兒閉上眼睛,緩緩地搖頭回答,“據說,在戰爭快結束前的8月9日,她在長崎遭受了原子彈爆炸。雖然離爆炸中心相當遠,避免了爆炸氣浪和紅外線的直接傷害,但可能還是沒能逃脫擴散的放射能的影響,在多年後爆發了白血病。治療沒有絲毫效果,病情不斷地惡化。去年夏天,病情嚴重惡化,已經沒多少日子可活了。據說忠教一直片刻不離地守在母親身邊。”

即便如此,忠教還是在病房內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嗎?究竟為什麽要那樣……

……那可不行哦!

……讓我死吧!

……媽媽!

空洞的眼神,無力的呼吸,含糊不清的口齒。

……他為什麽要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

……已經受夠了,殺了我吧……

……回來,媽媽!

“忠教也遭受了原子彈爆炸嗎?”

“這個不清楚。至少他的肉體現在還沒出現相關病症的征兆。可能原子彈投下的那段時間,他被疏散到其他地方,和母親不在一起吧。”

“在掌握了以上情況後,首藤表舅到大牟田,和被關在精神病院的忠教見了面。據說那是在今年的春天。當時忠教的精神狀態差不多穩定了,從他口中也問出了很多信息。

“其中引起表舅興趣的是病床上的阿靜留給忠教的遺言——將來,遇到困難解決不了時,就去熊本浦登家的黑暗館,去見館主柳士郎,而且要帶著這塊懷表去。所謂‘這塊懷表’就是他帶來的——現在在你口袋中的那塊。”

“啊……”

我再次把剛才放到褲袋裏的懷表拿出來。銀色邊框反射著搖曳的燭火,發出耀眼的光芒。我凝視著刻在表背面的字母——“T.E”。

這確實是江南忠教這個名字的開頭字母。再婚後的諸居靜改姓江南,她讓兒子也改了姓。之後她送給他這塊表,並在上面刻上他改姓後名字的開頭字母——是這樣嗎?

這塊表也不對,不一樣——江南確認道。

東西是一樣的,但是“顏色”和“色調”不同。我那塊表的表框並不發出如此耀眼的光芒。因為用了很多年,臟了,黑糊糊的……

“至此,將事實匯總起來,首藤表舅會怎麽想呢?”玄兒繼續說道,“他略顯武斷地推測:忠教這個的青年會不會是浦登柳士郎和傭人諸居靜的私生子呢?那塊表肯定是證明忠教確實是浦登家骨肉的證物,是諸居靜從柳士郎那裏得到的。”

“啊!”

我好像終於看清楚事情的關聯了,握著表的手不知不覺中握得更緊。

“原來如此。那麽,首藤夫婦所謂的‘陰謀’……”

“他們企圖借今年‘達麗婭之日’的聚會之機,把忠教擔保出來,帶他到黑暗館介紹給柳士郎,逼他承認這個私生子,並以此提出交易。考慮到浦登家及柳士郎的名譽,他不打算公開忠教殺死諸居靜並被送人精神病院這件事。作為交換,他們要柳士郎允許自己參加今年的‘達麗婭之宴”,吃浦登家秘傳的‘不死肉’。不過,中也君,他們似乎和你一樣,也認為所謂的‘不死肉’是‘人魚肉’——好了,怎麽樣,事情的梗概清楚了吧?”說著,玄兒攤開雙手,黑色開襟毛衣肥大的身體部分,像蝙蝠的翅膀一樣向左右打開。

“途中去了‘島田咖啡’後,表舅便一路駕車朝黑暗館駛來。他讓忠教坐在副駕駛座或者後座上。然而,或許是因為那天的第一次地震吧,就在快到湖邊的地方,表舅沒有控制好方向盤,引發了致命的事故。沖進森林的車子撞上大樹,嚴重損壞。估計是因為碰撞的沖擊,表舅撞破擋風玻璃被拋出車外,身受重傷。而同乘的忠教卻很幸運,只是左手受了傷。他從驚恐中回過神,獨自下車。這時,他弄丟了從咖啡店拿來的火柴,然後他看到表舅因受致命重傷而痛苦掙紮的身軀,於是——”

玄兒輕輕地嘆了口氣。

“於是就勒住表舅的脖子殺了他。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是抽下表舅自己的皮帶……”

“為什麽?”我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麽他要那樣做?”

“對此,我們只有憑空想象了。”玄兒眯著眼睛,表情十分憂郁,“去年夏天忠教為什麽要在病房裏殺死諸居靜呢?為什麽要殺死因長期患病而虛弱不堪的母親呢?”

……讓我死吧!

她眼神空洞,呼吸無力,口齒不清地說。

……我已經受夠了,殺了我吧……讓我解脫!

她確實是這麽說的。

“我想他也許是看不下去了吧。諸居靜沒有康復的希望,只是在痛苦中等死。一直守在她身旁的忠教想必也很痛苦吧。不如幹脆現在就幫她解脫,這對她來說或許是種幸福——他這樣想著,鉆起牛角尖,被逼入絕境,終於付諸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