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奏曲五(第2/6頁)

(……是玄兒嗎?)

(18年後的……)

(……中也)

(這個大家都以中也稱呼的“我”……)

這到底是什麽?能動的、自律的意識終於從昏暗的混沌中浮現上來,緩慢地恢復功能。

(……不對)

(……不對。那天晚上玄兒確實看到了,這個想法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這是什麽?

(……是的。在那附近)

(不對。這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妄想,那是……)

這是什麽?

(……是的,當時這裏的蠟燭確實被熄滅了)

(……克裏斯托弗·李的?這個唐突的疑問不時地……)

不久他就會意識到一切,了解一切吧。

現在只能等待時機,只能像剛才一樣留在這裏,注視著“視點”捕捉到的“世界”。

1

……9月26號,早晨4點過後。

在東館一樓昏暗的客廳中,江南一個晚上做了好幾次夢,終於醒過來。

從塔上墜落時受的傷,已基本好了。左手繃帶下的疼痛也好了幾分。黏在腦子裏的麻痹感雖然依然如故,但已不像第二天晚上那樣想睡也睡不著。

可是,為什麽會有疲勞感?

他知道自己身心疲憊。但不管怎麽睡都恢復不了。反而覺得越睡越疲憊。

是做夢的緣故嗎?

和第二天晚上不同,躺在床上一閉眼,立刻就能入睡,但睡眠總是短而淺,一直做夢。多次做到自己不太想做的夢。

剛才,在睡夢中夢見了火焰。

熊熊燃燒、狂暴的火焰之夢(……角島,十角館失火)。夢裏自己獨自慌亂逃竄。在熱氣和濃煙中(……無人幸免)仍然拼命求救…………這是……

或許這是我記憶的一部分吧。

醒來後,火焰的形象歷歷在目。其後是廣闊的空白。如果不小心觸碰,那空白似乎會吞沒現在的自己,這是我記憶的空白嗎?好像是,之前,夢到了死去的那個人(……媽媽?)。

在夢裏,少年時的我被她牽著,不停地走在滿是灰塵的路上。

盛夏的藍天。炫目的陽光……可是,不知不覺中,我們走散了。

等我意識到,發現獨自待在仿佛肥皂泡的透明球體中,在宇宙中無目的地飄蕩。突然,遠方一道閃光,刺眼而恐怖的巨大閃光,仿佛怪物……

……這是……(這是什麽?這個情景)

這也是我記憶的一部分嗎?

隨著時間流逝,記憶從昏暗混沌的海底徐徐浮上。可這些猶如謎團、散亂的碎片,像雜亂的數學公式的羅列,怎麽也看不到其本來的整體形態。

不久,數個碎片聚集起來,開始具有部分完整性……同時,自己周圍的這個世界的大致輪廓好像也清晰起來。現在還不清楚自己是誰。但至少似乎漸漸明白自己為什麽在這兒了。

在這個過程中,江南做了夢。

睡眠短而淺,做了各種各樣的夢。

每做一個夢,就有猶如謎團,新的碎片出現。必須設法把這些碎片嵌入原來的位置——是的,這樣就一定能……

“……江南君,醒醒。快醒醒。”

被搖醒了,這——這也是做夢嗎?不,這不是夢,是現實。

“望和姨媽死了,被殺了。”是浦登玄兒的聲音。此時的江南把襯衫、褲子和鞋子都脫了,只穿著內衣,躺在濕漉漉的被子裏。

好像夜已深。屋外仍然傳來暴風雨聲。

“望和姨媽……你明白嗎?就是你昨天傍晚在舞蹈房碰到的那個女人。她……”

望和姨媽……望和……浦登望和。就是那個叫阿清的可憐少年的母親嗎?

“你做過什麽?”

被玄兒這麽一問,江南十分狼狽。

“你一直在這兒嗎?兇殺案大概發生在6點到7點,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麽?”

江南想回答,但依然出不了聲,在枕頭上搖搖頭,算是回答“不知道”。

“傍晚以後,你就一直在這兒休息,對嗎?”

玄兒進一步追問。這次他含糊地點點頭。

“我叫醒你之前,你一直睡在這裏?”

對於這個問題,他依然曖昧地點點頭。

“是嗎?”玄兒低聲嘀咕著,然後默默地坐在被子旁,低頭看看躺著的江南,顯得愁悶。

……那是……那是真的。雖然腦子還不清醒,但不是做夢,是現實的事情。

少年阿清的母親浦登望和死了。和那個叫蛭山的男的一樣被殺了……是的,她因為死而獲得了安寧。

江南支撐起無力的身體,在客廳的昏暗燈光中,長嘆一聲。閉上眼睛,突然間病房的情景又浮現出來。

瘦弱的她躺在充滿藥昧的床上,無精打采地看著自己——這個記憶的確蘇醒了。那個夏天的記憶……

患病多年,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她的肉體一天天被病魔吞噬。醫生的結論讓人絕望,她不願相信,絕不願相信,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