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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下了點雨,倒不致造成妨礙。第五天——三月三十日清晨,天剛發自便平安回到島上。

駛近巖區時關掉引擎,操槳劃到岸邊。把繩子系在巖石上開始收疊小艇時,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突然聽到有人悶叫一聲,擡頭只見陸路佇立階梯中央,愕然望向這兒。

(被發現了!)

非殺不可,瞬時滅口的念頭閃過。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根本來不及細思膽小的陸路何以此時獨自來到巖區。或許他無意中發現系在巖上的繩子,一時好奇所以跑來看個究竟。無論如何,被他撞見總是不爭的事實,即便他全不知情,也會逐漸了解事情的真相。

心中念轉,隨手拿起一塊石頭奮力追趕逃命的陸路。

追趕者心急如焚,而陸路更是有過之無不及。跌跌撞撞地邁不動腳步,因此兩人距離一下子就縮短了。他驚悸之余,朝著十角館大聲呼救。這時已經幾乎追上,便陡然將石頭擲向他的後腦。隨著沉重的聲音一發擊中,他登時向前仆倒,撿起掉落的石頭,再度砸向他已經裂開的頭,一次又一次……

確定陸路不可能活命後,急忙趕回巖區。途中雖然注意到地面的腳印,但焦急之下無法冷靜地處理。萬一有人聽到陸路慘叫趕來探視,事情就更加不好收拾了。還是趕快離開吧,混亂的腦子命令著。

臨走前,約略環視四周的腳印,並且斷定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特征(他們不是警察,這種程度的腳印應該不成問題……)。於是,腳印的事不再縈繞腦海。

最可怕的是突然有人出現,小艇被發現就糟了。

當下離開巖區繞到海灣,暫時把小艇壓在棧橋下水面間的廣闊空間,躲在那兒窺視上面的動靜。很幸運地,並沒有任何人被驚醒。

回到海灣收好小艇,藏在棧橋一端的小船屋裏。雖然得冒點風險,總比再返巖區好得多。

潛入十角館,在陸路房門上貼妥“第三個被害者”的塑膠板,這才回房鉆進睡袋。

當時情緒激動,全身神經緊繃,只能淺淺小睡。渾身麻痹發軟,胸口微覺惡心。不久即被手表的鬧鈴裝置吵醒,便走出房間打算喝口水。不料——阿嘉莎的屍體赫然出現。

那天早上,她終於換了口紅顏色。

人命夠多了,我不願再見到屍體!——心中呐喊著。脫離桎梏似的,無法抑止的嘔吐感自體內翻湧而上。精神上或肉體上,都已經達到極限。

然而——不能放棄,絕對不能罷手……

為痛苦所纏繞的內心深處,不斷閃爍著永不復返的戀人音容笑貌。

艾勒裏,以及愛倫坡——和僅存的兩人圍坐在十角形桌邊,已近大結局了。

當時的情勢,不利的箭頭完全指向愛倫坡。若不是後來艾勒裏加以否定,演變下去,或許愛倫坡會被當成所有命案的兇手。

在陸路遇害現場,當艾勒裏對腳印表示興趣時,心臟幾乎停止跳動。(鎮定下來,不會有問題的。鎮定下來……)一面抗拒胸口湧上的嘔吐感,一面告訴自己。艾勒裏旋即轉身。(沒事了,沒事了……)不由得撫胸松了-口氣。

可是——

艾勒裏突然又提起腳印的事。

(是否犯了什麽錯?犯下什麽致命的錯誤……)

追隨艾勒裏趕到現場,當他要大家記住腳印的狀態時,才恍然明白自己所犯的錯誤。對於自己的愚昧無話可說,心想一切都完了。

原本早有心理準備,當被害人數增加,嫌犯範圍逐漸縮小時,自己可能陷入動彈不得的地步。果真如此,就必須順應狀況,隨時準備采取應變的各種手段。最惡劣的情況,可能是以寡敵眾的格鬥——暗自思忖著,不禁捏緊了經常暗藏在上衣口袋的小刀。

艾勒裏進行腳印的檢討當兒,數度想持刀刺殺二人……一旦失手反被控制,就真的大勢已去。況且,至於艾勒裏是否將嫌疑指向自己,還有考慮的余地。

蜷縮身子聆聽艾勒裏高談闊論,忍受著龐大壓力,拼命思索最佳的應對法。然而——

艾勒裏把結論發展到錯誤的方向,居然斷定兇手由島外搭船而來,並非三人中任何一個。

言下之意,箭頭指向中村青司。看樣子,他真的相信青司還活著。“青司之影”會到此以這種決定性的方式保護自己,這倒是始料未及……

頓時,腦筋開始清晰靈活。

艾勒裏的香煙抽完了,愛倫坡隨即遞上煙盒。這是個絕佳的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

倏地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細長的小盒中——放著一根摻有氰酸的雲雀牌香煙。這是事先準備好,一有機會就用來對付愛倫坡。

借口自己也想抽煙,把煙盒弄到手。然後,在桌子底下進行掉包。從煙盒裏取出兩根煙,一根叼在口中,一根藏進口袋。接著,把毒香煙放回煙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