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獄老師(第2/3頁)

白小舟在記憶中搜索,某一個冷風凜冽的寒冬,曾有一對父女來訪。那對父女很奇怪,父親年紀非常大,鶴發童顏,長須及胸,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女兒卻極年輕,只有十三四歲,如果論年紀,恐怕做老人的曾孫女都足夠了。年月太久,細節已經忘得一幹二凈,她甚至不記得他們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我叫龍初夏。我的師傅叫龍文浩。”女人湊過來,笑眯眯地問,“怎麽樣,記起來了嗎?”

龍初夏,這個名字很耳熟。

“你是……051研究所的……”

“沒錯。思齊已經跟我說了你的事,不愧是衛天磊衛伯父的外孫女。”

衛天磊,原來外公的名字叫衛天磊。

活了十七年,她還是第一次從別人嘴裏聽到外公的全名,記得以前上山來求醫的人,都會尊敬地稱呼他為衛先生。

“衛伯父留給你一本筆記對吧?”

白小舟詫異地問:“你怎麽知道?”

“難道衛伯父從來沒跟你說過?”

白小舟茫然地搖頭。

“衛伯父和我師傅是至交好友,說是刎頸之交也不過分。將經歷過的離奇事件盡數記下,是他們的約定。”

白小舟忽然有些害怕,她發現自己對外公一無所知。

正說著話兒,司馬黑著半邊臉進來:“初夏,你下手真狠,肋骨斷了兩根,手骨骨折。”

“我本來想廢了他的右手的,便宜他了。”

“初夏!”

龍初夏聳了聳肩:“受害者怎麽樣了?”

“右腿上被割了兩刀,傷不重,很快就能出院。”

“你應該感謝我去得及時。”龍初夏站起身,“警局裏禁煙,我快憋死了,明天見吧。小舟,我們走。”

“我送你回去。”司馬說這句話時臉微微有點兒紅,龍初夏一揮手:“不用了,留著你的精力去審那個殺人狂吧,那可是根硬骨頭。”

“龍老師,為什麽司馬叫阿凡提?”白小舟壓低聲音問。

“你不知道嗎?他全名司馬凡提,外號‘阿凡提’。”

白小舟額頭上“一排黑線”,這樣的名字,司馬老大的父母還真敢起。

經過這一番雞飛狗跳,已經淩晨三點,龍初夏卻精力旺盛、生龍活虎,硬拉著白小舟去B區後校門外的大排档喝酒。兩瓶啤酒下肚,白小舟還是臉不紅心不跳,龍初夏拍著她的肩膀贊嘆不已:“不錯不錯,不愧是衛伯父的外孫女,千杯不醉啊。來,再喝。”

白小舟想起外公釀的酒,去年秋天收的桂花、前年冬天收的松針上的雪,釀出的桂花酒清雅香甜,她從小就把那清澈的琥珀色液體當飲料喝。

“龍老師,給我講講我外公年輕時的事吧。”

“你想聽什麽?”

“什麽都行。”

“他們年輕的時候,那叫一個熱血啊。”龍初夏一邊吃燒烤一邊說,“那年我師傅受人之托,到緬甸去收翡翠,到了平日常去的那個村莊,卻見整個村莊都被燒成了灰燼,地上零星地躺著幾具屍體,其中一個是他的故交,往日他都是跟這位老大爺收翡翠原石。老大爺下半身被燒焦了,當時還沒有死透,拼著最後一口氣告訴師傅,日軍在山上建了一個基地,不許他們上山采石,還說要雇他們去做事,他們知道日本人不可信,自然不願意去,日軍就燒了他們的村莊,將村民都帶走了。他求我師傅,一定要幫他把孫女救回來,他願意用家傳的一塊翡翠作酬謝,並告訴他那塊翡翠就埋在他家後院的井裏。我師傅大發雷霆,誓要報仇。山路走到一半,看見一個男人躺在大石上,嘴裏叼了一根野草,悠閑地曬太陽。”

白小舟立刻插嘴道:“那個人一定是我外公。”

“沒錯,那就是你外公。之前我師傅和你外公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他也是厲害角色,手一拱,說:‘衛兄莫非也是去救人的?’你外公說:‘不是,我是來幫朋友的。’二人也沒有多話,直接殺到山上,原來那是一個細菌戰研究基地,村民都是被拉去做實驗品的。二人紅了眼,然後對著日本人便是一通‘殺、殺、殺’。至於是怎麽殺的,細節欠奉,總之是大鬧了一場,將那研究基地掀了個天翻地覆,鎮守基地的一小股日軍被消滅。村民是救出來了,但村子也不能再住人,只能安置在別處。我師傅將老大爺的翡翠拿到國內賣了個好價錢,說要分你外公一部分當酬謝。你外公拍案而起,大罵我師傅,說他把我師父當朋友,我師傅卻拿他當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我師傅大笑,說沒有看錯他,與他豪飲三百杯,大醉三日,醒來之後你外公已經走了,留下字條說有緣自會再見。我師傅將賣翡翠得來的錢給了老大爺的孫女,讓他們村莊得以度日。自那以後,我師傅和你外公,便成了刎頸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