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藏玄機

再說格格,聽到猴渣一腦袋撞門框上,不由得笑出聲來,困勁全無。她知道,猴渣自幼在鬼街口長大,又在蕭家待過幾年,多少也是個有些眼力的人,這麽晚來找蕭錯,一定是遇上了極品。她從沙發上坐起,把手一伸,輕輕喊了聲:“虎爾赤。”趴在腳下的大狗,聽到口令,立即站在她的面前,她抓著導盲鞍,走到蕭錯書桌前。

蕭錯不動聲色,把老銀鎖和駝皮收進盒子,放回書桌的暗道裏。他算計著,以猴渣對葬狗坡地形的熟悉程度,從鬼街口到蕭家老宅,大約半小時車程。他將書桌整理一下,靜候猴渣到來。

雖然已是淩晨,但天上還是黑雲遮月,陰風颯然。那荒涼寂靜的老宅院之中,猴子、夜貓子和各類小動物,在枯枝亂杈上,搖晃作響。還有些不知道是鬼哭,還是狼嚎的怪異響動,不時從樹林深處傳來,在黑夜聽來,好似有無數冤魂,躲在各處角落,不住啼哭,聽得人肌膚起疙瘩。

半小時後,蕭家老宅門口,傳來一陣白鵝的叫聲。隨後,便是猴渣在外面的叫喊聲:“見過看家用狗、用貓的,沒見過哪家人,用一連隊的大白鵝當保安。這哪是人類居住地啊?除了你倆,全他媽的野生動物,沒見過這麽省保安費的。蕭錯,快點吹口哨,不然,我這褲子就掛不住了。”

蕭錯按下宅門按鈕,走到陽台,只見大門口,一群白鵝正扭著猴渣的褲子不放。他連忙朝樓下吹了幾聲口哨,這群白鵝才松了猴渣的褲子,嘎嘎叫著離開大門。猴渣閃過白鵝,便往樓上沖去。看見蕭錯後,他便心急火燎地從口袋裏掏出琀蟬,那塊駝皮被帶落在書桌下,他卻渾然不知。

猴渣也不廢話,直奔主題,把收琀蟬經過,粗枝大葉地說了一遍後,劈頭就問:“這寶貝到底能值多少錢?”

蕭錯聽他說了經過,接過他手裏的琀蟬。蕭錯仔細端詳一番後,臉色一沉,反問:“猴渣,如果有人要請你這寶貝,你打算叫價多少?”猴渣心裏一懸,低聲說:“瞧你這話說的,我眼皮子都開始撲騰了。你千萬別告訴我,眼珠往褲襠裏掉了!”

蕭錯冷笑一下,沒吭聲。猴渣定了定神,說:“我一千塊抓來的,如果沒走眼,碰個燒紙大戶,我就放他十萬。”猴渣話一出口,蕭錯便橫他一眼道:“辨玉訣上說:遠看造型,近看料,拿上手來,看刀工。我爸帶你這麽多年,你怎麽就一點都不上套呢?關於蟬形玉器,我也沒少跟你費口舌吧!”

猴渣聽出蕭錯話裏有話,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心想著,這萬一走眼,拿那東西換燒餅都沒人願意給。再者說,這失利事小,失眼事大,在鬼街口,走眼可是失名譽的事,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他揉揉眼睛,對著琀蟬再看,說:“關於蟬形玉器,你是沒……沒少說過,可我收的時候,也是照老路子來的……”

蕭錯低頭看蟬,態度既不冷,也不熱,且拿捏著小勁兒,嘆息道:“你收的是急貨,打眼估價,那是逼不得已。藏家不講高低價,只認真贗劣好。玩家是一看二摸三琢磨,四疑五悟六啰唆,七上八下差不多。而你,是個倒騰老件的,不論真假新老貨,不見贏利,不能撒手。商人要繃著價買,繃著價賣,那就得辨工識寶。收貨不能走眼,出貨更不能走眼,一旦走眼,必定後悔莫及。”

猴渣見蕭錯說話一本正經,自己也不敢戲謔,看來,今兒是碰到大事了,他想了想說:“這理兒我一直記得,收這蟬時,雖然是一打眼的工夫,可我心裏,也沒少念叨蕭老爺子的叮囑。他說過:商周玉蟬,蟬形頭眼大,身翼窄小,呈細長倒梯形,而且頭部中央有孔,用來穿繩佩戴。南北朝玉蟬,仍沿襲漢制,但由於受戰亂影響,玉料來源困難,玉蟬多數用滑石刻成。東晉以後,幾乎見不到玉蟬,直到宋代,仿古風氣盛行,蟬又作為佩飾出現,器物上紋飾有雲紋、斜方格紋及各種仿古紋飾,運用推拓磨和勾雲相結合的雕琢技法。明代玉蟬,器形呈扁圓形,雙翼及腹部運用深勾深壓雕琢技法,尤其蟬衣,不光有脈紋,還有無數的小圓點,好似透明的一般。清代玉蟬,雕琢以寫真手法與仿古紋飾同用,用料講究,紋飾分布稀疏明朗,線條多用陽紋線來雕刻。清代後期,開始造假,民國時,更為盛行。”

猴渣邊說,邊摸著腦門上那個小疤眼,話語裏竟帶上了幾分顫音:“你再看這只蟬,高額、突眼、寬頸、翅翼都是以漢八刀勾勒,刀刀挺勁見鋒。這種玉蟬造型規整,變化較少,是盛行於西漢晚期至東漢,用作斂葬中,放在死人嘴中的琀蟬。有句看老玉的行話叫:有眼看眼,無眼看工。這東西,靠得上標準,要是不夠年份,不是漢代的,我把自己倆眼珠子摳出來,給你當泡兒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