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威尼斯的一家教堂 38

梵蒂岡城

傍晚的時候,加百列穿過了聖彼得廣場。多納蒂神父在銅門那裏見到了他。神父莊重地和他握手,告訴他,他的狀態比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要好得多。“教皇正等著你呢。”多納蒂神父說道,“我們最好別讓他久等了。”

神父領著加百列上了宮殿台階。在陰森森的走廊和黑乎乎的庭院裏走了五分鐘後,他們來到了梵蒂岡花園。在傍晚那赭色的陽光裏,他一眼就看到了教皇。他正在埃塞俄比亞學院附近的小路上走著,白色的長袍像火焰噴槍一樣散發著光芒。

多納蒂神父走到教皇身邊,然後慢慢地朝宮殿走去。教皇拉著加百列的胳膊,讓他到小路上來。夜晚的天氣溫暖柔和,周圍彌漫著濃濃的松香。

“你看起來狀態不錯,我很高興。”教皇說道,“恢復得很快。”

“沙姆龍說是您的祈禱讓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他還說因為您的授福,連地獄都向傑梅利醫院發生的奇跡低頭了。”

“你不知道,順利完成這項任務後,教會方面不知對我的行動給予了多大支持。”他咯咯地笑著,然後捏了捏加百列胳膊上的肌肉,“你對聖紮卡利亞的那項修復工程還滿意嗎?”

“當然了,閣下。多謝您為了我幹預這件事。”

“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當初是你開始的這項修復工作,理應由你來完成它。除此之外,這是我最為喜愛的作品之一,自然需要我們偉大的馬裏奧·德爾韋基奧用他那雙神奇的手來修復。”

教皇帶著加百列來到了一條狹窄小路,這條路是通往梵蒂岡護城墻的。“來吧。”他說,“我想給你看樣東西。”他們徑直朝梵蒂岡廣播塔頂端走去。到了護城墻下,他們爬上城墻,整座城市盡收眼底,嘰嘰喳喳聲,吵鬧聲,灰蒙蒙、臟兮兮的街道,這就是永恒的羅馬。從這個角度,在這樣的光線裏,看到的羅馬和耶路撒冷有著很大的不同。這裏沒有穆安津[1]召喚晚禱者的喊聲。加百列往台伯河那邊望去,在老猶太區入口看到了猶太教堂,突然意識到原來教皇是把自己帶到了這裏。

“你心裏有一個問題想要問我,是嗎,加百列?”

“是的,閣下。”

“我猜你是想知道,是誰最先把有關加爾達女修道院的資料傳給本傑明·斯特恩的。”

“您真聰明,閣下。”

“我聰明嗎?看看我都做了什麽吧。”

教皇默默地待了一會兒,目光盯著那塔一樣的猶太教堂。最後,他轉身面向加百列。“你願意聆聽我的懺悔嗎,加百列?——當然了,我是打個比方。”

“您想讓我做什麽都可以,閣下。”

“你知道不能把懺悔詞說出去的規矩吧?我今晚在這裏告訴你的事情永遠不能讓另外一個人知道。我再次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他四下看了看,“問題是,握著我性命的雙手是屬於誰的呢?是加百列·艾隆的,還是修畫師馬裏奧·德爾韋基奧的?”

“您願意交到誰手上?”

教皇再次往河那邊的猶太教堂望去,沒有回答加百列的問題,然後他開始了懺悔。

教皇把教皇選舉會議告訴了加百列。他說,那是聖瑪莎一個讓人痛苦的夜晚,像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時候一樣,他向上帝祈禱別把這份重任放在他肩上。一個知道加爾達女修道院見不得人秘密的人怎麽能被選為教會的領導者呢?他既然知道了這些,又要怎麽做呢?在進行最後一輪選舉的前一晚,他把多納蒂神父叫到自己房間,告訴那位神父說,如果自己被選中了,就拒絕掉這個職位。然後,他生平第一次,把1942年那天晚上河邊女修道院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自己信任的副官。

“多納蒂神父當時被嚇壞了。他覺得神靈選擇我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就是,為加爾達修道院的秘密行徑作出懺悔,讓教會得到洗禮。不過多納蒂神父是個十足聰明的人,而且很擅長統籌大局。他知道,不能由我來揭穿這個秘密,因為這樣做會把我剛剛繼承來的教皇職位毀掉。”

“所以,得讓除了您之外的人揭發出來。”

教皇點點頭。是的。

多納蒂神父去找瑞嘉娜·卡爾卡西修女。回想起來,那是多納蒂神父針對教會發展過程進行的一次不屈不撓的調查,結果打草驚蛇,引起了“十字維拉”組織的注意。他查到她在北部的一個小村子獨自生活。他向她問起了1942年發生的事情,她給了他一封信的復印本,那封信是她結婚前一晚寫的。多納蒂神父又問她,是否願意當眾把這件事說出來。瑞嘉娜·卡爾卡西想了想,然後說自己願意按照多納蒂神父吩咐的去做。

多納蒂神父知道,他還需要更多像瑞嘉娜修女所寫的信件這樣具有極強說服力的證據。多少年來,元老院內部一直流傳著謠言,說克格勃掌握了一份文件,它可能給教會帶來嚴重的災難。這個謠言工廠還說,這份文件在遞交給波蘭教皇的時候就差不多完全泄露了,不過克格勃內部的領導者更為冷靜,因此它還一直深藏在克格勃的档案室裏。多納蒂神父秘密趕往莫斯科,和俄羅斯外交情報局的時任領導人見了一面。經過三天的談判,他拿到了那份文件。這份文件是戰爭的最後一天由挺進戰場的俄國部隊拿到的,是馬丁·路德寫給阿道夫·艾希曼的備忘錄,上面記載著在加爾達湖邊女修道院舉行的一次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