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威尼斯的一家教堂 37

威尼斯

看加百列的傷勢,還得恢復一個月才能回威尼斯。他們在卡納雷吉歐區的運河屋住了下來,這裏有四層樓,還有一個微型碼頭,停著一艘小船。樓道入口旁邊擺著兩個栽著天竺蘭的瓷盆,入口前面是一處安靜的院子,飄來陣陣迷叠香的香味。這裏的安保系統是由一家總部設在特拉維夫的知名電子公司裝置的,安全系數和收藏美術作品的美術學院不相上下。

加百列的身體條件不足以去接受修復貝利尼作品的挑戰。他的視覺仍舊模糊,站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就會頭暈目眩。幾乎每晚都會在持續性的頭痛中醒來。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羅第一次看見他背上的傷時,還以為是被誰毒打過。提埃坡羅向威尼斯教會的負責人提出申請,要他把聖紮卡利亞教堂的開放日期再推遲一個月,這樣也好給不幸遭遇摩托車車禍的德爾韋基奧先生再多一點時間恢復。可那位負責人拒絕了他,為了按時完成修復貝利尼作品的任務,他還讓提埃坡羅親自上腳手架工作。“遊客們就要來了,弗朗西斯科!難道要我在聖紮卡利亞教堂的門外掛一塊牌子,寫上‘此教堂因修復工程正在關閉中’?”和以往不同的是,梵蒂岡方面插手了這件事。路易吉·多納蒂神父給威尼斯方面發了一封緊急郵件,郵件表達了教皇想要威尼斯方面準許由德爾韋基奧先生修復貝利尼大師這部作品的意願。結果那名負責人立刻把所有規定通通收了起來。第二天,運河屋還收到了威尼斯方面郵來的一盒巧克力,並祝願加百列早日康復。

在加百列身體恢復期間,他和基婭拉仍舊過著地道的威尼斯人生活。他們總是在遊客找不到的餐館就餐,而且每天晚飯後都要到新猶太廣場去散步。有時候,基婭拉的父親在做完晚禱之後也會加入他們的行列。他還會撮合他們之間的關系,然後有意地打探加百列的意思。有時候,打探的時間長了,基婭拉就會輕輕地拍著父親的肩膀,說:“爸爸,別說了。”然後她就會站在兩個男人中間,持著他們的手臂,靜靜地走在廣場上,柔軟的夜色在他們臉上回蕩著。

每次經過猶太人養老院的時候,加百列都會停下來,透過窗戶看看裏面那些看電視的老人們。他總會擺出同一個姿勢:右手托著下巴,左手撐著右胳膊肘,微微低著頭。看到這些,總會讓基婭拉想起那個站在腳手架上望著破損的作品、嘴裏叼著刷子的他。

那個春天他們什麽也沒做,只等加百列的身體康復,與此同時,他們還密切關注著梵蒂岡方面的動態。保羅七世教皇履行了他的諾言,請來了歷史學家以及專家小組來對二戰時期梵蒂岡的角色進行重新定位,並對長期以來教會方面反猶的歷史行為作出評判。小組中總共有十二個人:六個天主教教徒,六個猶太人。按照對外公布的規則,這些歷史學家將用五年的時間對梵蒂岡秘密档案室的資料進行分析處理。他們的研究工作將在完全保密的環境中進行。五年之後,他們要撰寫一份報告,並上交教皇,再等待進一步指令,不管那時候是哪位教皇當職。從紐約到巴黎,再到耶路撒冷,世界範圍內的猶太組織都對此作出了絕對積極的反響。

專家集中會議進行到一個月的時候,他們提出了從秘密档案室調用資料的申請。首批被申請的資料中包括一份由國務院的塞巴斯蒂安·洛倫齊主教寫給庇護十二世教皇的備忘錄。這份記錄曾經一度消失,沒想到居然還保存著,上面記載了1942年加爾達湖邊女修道院舉行秘密會議的詳細過程。小組中的專家成員嚴格遵守規定,沒有向外界透露有關此事的任何信息。

不過,教皇的這一舉動很快就遭遇了挫折,據意大利媒體報道,此舉動的施壓方就是“十字維拉”組織。在一系列揭發性報道中,梵蒂岡共和報社記者貝尼代托·弗亞揭露了天主教秘密組織的存在,說組織成員已經滲透到了教皇組織的最高層、羅馬政府以及意大利的金融界。確實,根據弗亞披露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資料,“十字維拉”的觸手已經穿過歐洲伸進了美國和拉丁美洲。據說,已經遇害的梵蒂岡樞機卿馬科·布林迪西紅衣主教就是“十字維拉”組織的頭目,除此之外還有行事低調的金融家羅伯托·普奇,以及前梵蒂岡安全局主管卡洛·卡薩格蘭德。普奇通過律師起草了一份抗訴材料,不過,等弗亞的文章發表以後,普奇手中的一家銀行遭遇了流動資金危機,跟著就倒閉了。銀行的倒閉讓他的金融帝國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在短短的幾周內迅速土崩瓦解。他逃離了自己心愛的加拉蒂納別墅,在戛納開始了流亡之旅。

至於梵蒂岡官方方面則秉承著一貫的作風,對外公布說那個制造騷亂的持槍罪犯是一個宗教主義的極端分子,和任何國家,恐怖組織或是秘密組織都沒有關系,並明確否認“十字維拉”秘密組織的存在,還對梵蒂岡人民說,教會方面不允許存在任何秘密組織或是團體。很快,新聞工作人員和那些緊盯梵蒂岡方面的人就明白了,原來保羅七世教皇正在著手清理門戶。十多個羅馬元老院的高級官員,包括天主教教義部的領導要麽被貶到最低的職位,要麽被強迫退休。頂替馬科·布林迪西紅衣主教職位的人已被選定,國務院來了個全方位的人事變動。新聞辦公室主任魯道夫·格茨被遣返到了維也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