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考驗 15

阿姆斯特丹

這是一幢典雅的臨河建築,就坐落在著名的紳士運河的黃金曲線上。建築又高又寬,一扇扇大窗戶俯視著運河,一側的山形墻高高聳立。它的主人是大衛·摩根索,是一位富豪。由他擔任主席的奧普提克公司是全球最大的時尚眼鏡制造商之一。他還是一名狂熱的猶太復國主義者。多年以來,他已經向以色列慈善機構貢獻了數以百萬計的美元,又將同樣多的美元投資給了以色列的企業。身為荷蘭猶太人後裔的美國人,摩根索在紐約的幾個猶太人組織的理事會裏供職。在以色列的國家安全問題上,他是公認的鷹派。他的妻子辛西婭是紐約知名的室內設計師。他倆每年回阿姆斯特丹的家兩次,如同候鳥一般準時——一次在夏季,途經此地再轉去戛納城外的別墅;另一次是在冬季的假期裏。

塔裏克坐在運河對面的咖啡館裏,喝著溫暖甜美的茶水。他還了解大衛·摩根索的其他一些事情——那些事情不會出現在社區報紙上,也不會登在世界商務雜志上。他知道,摩根索同以色列總理私交不淺;還為阿裏·沙姆龍做過些事情;他還曾在巴解組織和以色列政府之間充當過秘密中間人的角色。正因為所有這些,塔裏克要殺了他。

蕾拉在逗留阿姆斯特丹期間,已經完成了一份詳盡的監控報告。大衛和辛西婭·摩根索會在每天早上離開家,去逛博物館或去鄉下溜冰。整個白天,房裏留下的唯一一個人就是一名女傭,一名年輕的荷蘭女孩子。

這也太手到擒來了。

一輛由專職司機駕駛的梅賽德斯奔馳呼嘯著停在房外。塔裏克看看表,下午四點,完全準點。一名高個子的灰發男子下了車。他身穿一件厚毛衣,一條厚燈芯絨褲子,手裏提著兩雙溜冰鞋。片刻後,一名姿色誘人的女性出現了,穿著黑色緊身褲,上身穿一件套頭衫。他們走進了臨河豪宅。梅賽德斯開走了。

塔裏克在桌上留下幾枚荷蘭盾,走了出去。

他緩緩地朝阿姆斯特河上的船屋走著,此時雪花開始飄起來,落在紳士運河上。一對自行車手無聲地滑過,在新鋪成的雪地上留下車轍,宛如—條黑絲帶。異國城市的夜晚總是令他憂郁。燈火亮起來,寫字樓空了,酒吧和咖啡館漸漸客滿起來。在沿著運河的一幢幢房舍裏,隔著寬敞的窗戶,他能看見父母回到兒女身邊,夫妻相聚,情人相會,燈光裏暖意融融。生活啊,他想著。屬於別人的生活,屬於別人的祖國。

他想到了凱末爾在火車上告訴他的事。塔裏克的老冤家,加百列·艾隆,已經被阿裏·沙姆龍重新起用,為的就是找到他。這個消息並未引起他的重視。說真的,這是他巴不得的。這會使得今後的幾周時光更加甜美。想象一下,一邊毀掉他們的所謂和平進程,一邊順便收拾了加百列·艾隆,真是一石二鳥。

殺死艾隆絕非易事,不過塔裏克徜徉在紳士運河的岸邊,心裏已經有了三分篤定,因為他自認手裏握有一個明顯的優勢。艾隆正在挖地三尺要找到他,就憑這個塔裏克就掌握了主動。獵手必須向獵物靠攏,然後才談得上獵殺。只要塔裏克舉措得當,就足以引誘艾隆自投羅網。然後,我會殺了他,就用他殺穆罕默德的手段。

情報機構在力圖抓捕恐怖分子的時候會采取兩種基本的方法。一種是使用高超的技術截獲恐怖分子的通訊聯絡,另一種是在對方組織裏打入自己的臥底特工,或者策反對方組織裏的特工為己所用。塔裏克和凱末爾在通訊方面格外警惕。他們會盡一切可能避免打電話或使用互聯網,盡量使用專人做信差。凱末爾派去薩莫斯島的笨蛋就是其中之一!不,他們不可能靠截獲他的通訊聯絡來確定他的行蹤。因此,他們會盡力派特工來滲透進他們的組織。情報特工要想打入恐怖分子的組織,無論如何都是很難的。要想進入塔裏克的組織就更是難上加難。他的組織規模小,組織嚴密,機動性高。他的成員們忘我投入,訓練有素,而且極其忠誠。絕不會有誰背叛他而去投靠猶太人。

這就是塔裏克可資利用的優勢。他已經知會過凱末爾,要他聯絡每一位特工,向他們發出一道簡單的指令。一旦任何人發現任何異常,比如有受到陌生人監視的跡象,他們必須立即報告。如果塔裏克可以據此判斷有以色列特工介入,他就會立即變身,由獵物變為獵手。

他想到自己執行的一次行動。當時他還同吉哈茲·埃爾·拉茲德在一起,屬於巴解組織的情報部隊。他當時認出了一位以色列“機構”的特工。該特工以外交人員的身份作掩護,藏身於以色列駐馬德裏的大使館。此人已在巴解組織內部吸收了數名間諜,於是塔裏克決定對他還以顏色。他派了一名巴勒斯坦人扮演成一名叛變者,去了馬德裏。巴勒斯坦人在馬德裏大使館內同以色列官員會了面,向他承諾提供巴解組織領導人的敏感情報以及他們的個人習慣。起初以色列人拒絕接受。塔裏克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於是他給了特工一些真實的信息作為誘餌,都是些無傷大雅的情報,以色列方面早已知曉。於是以色列方面相信他們面對的是一位真正的叛變者,同意和巴勒斯坦人第二次見面——一周之後,在一間咖啡店裏。不過這一次,塔裏克親赴馬德裏。等到了約會時間,他走進咖啡店,朝以方官員的面部連射兩槍,隨即平靜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