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3頁)

在莊稼地對面,在沉悶的令人麻木的炎熱下,他聽到朝著他奔跑過來的第一群狗的吠叫聲。海邊正好有微風吹過來,再過幾分鐘海風將把他的氣味帶到獵狗的鼻子裏。

他要幹的事必須動作極快但極仔細。他忙了一小陣直到滿意了,才踮著腳尖走向溪流,滑入涼爽的溪水之中,開始讓水流帶他前進,傾斜著穿過農場朝著機場和懸崖的方向漂去。

盡管相信那些牧羊犬決不會來犯,但在駕車緩慢地從大門駛往農場的路上,範倫斯堡還是搖上了所有的車窗。

訓犬員與範倫斯堡一起在越野車裏,坐在旁邊的旅客座上。副訓犬員駕著一輛卡車跟在後面,後面的車廂用鐵條封了起來。他們聽出了獵狗叫聲的變化,從低沉的喉音到激動的吠叫。

“它們已經發現了什麽。”訓犬員喊道。

範倫斯堡露出了微笑。

“哪裏,在哪裏?”

“在那邊。”

麥克布萊德蜷縮在後座裏,高興地看到車窗都關上了。他不喜歡惡狗,而且對他來說,十二條也太多了。

那些狗是發現了什麽東西,沒錯,但它們的汪汪聲更多地是來自痛苦而不是激動。在轉過桃園的一條彎道後,範倫斯堡看到了那群獵犬。它們在土路周圍,繞著一團帶血的衣物打轉。

“把它們弄到卡車上去。”範倫斯堡喊道。訓犬員跳下汽車,關上車門,吹著口哨向他的狗群傳達命令。狗們仍在狂吠,但沒有抗議,順從地爬上那輛狗車的後車廂,並被鎖在了裏面。這時候範倫斯堡和麥克布萊德才下了車。

“那麽,這就是它們抓住他的地方嘍。”範倫斯堡說。

訓犬員仍然對狗群的表現感到迷惑,他一把抓起那件沾有血汙的棉布襯衣,拿到鼻子上去聞,然後猛地把頭轉向了一邊。

“該死的混蛋,”他尖叫道,“辣椒粉,細磨綠辣椒粉,能沾在衣服上。怪不得那些可憐的獵犬在尖叫。那不是激動,它們是痛苦。”

“它們的嗅覺什麽時候可以恢復?”

“嗯,今天不行了,老板,明天都不一定。”

他們找到了一條棉布長褲,也被撒上了辣椒粉,還有一頂草帽,甚至還有一只帆布抽帶包。但是沒有屍體,沒有骸骨,沒有其他,只有襯衣上的血汙。

“他在這裏幹了什麽?”範倫斯堡詢問訓犬員。

“他割破了自己,這個混蛋。他用一把折疊刀割破了自己的肌膚,然後把血灑到那件襯衣上。他知道那會使警犬瘋狂,當它們在巡邏時,人血總是能驅使它們瘋狂。所以它們會聞到血腥,咬碎織物並吸入辣椒粉。我們的獵犬沒法用了,可能明天才能恢復。”

範倫斯堡數了數衣物的件數。

“他已經脫光了衣服,”他說。“現在我們要找的是一個赤身裸體的人。”

“也許不是。”麥克布萊德說。

南非人按軍隊編制給他的部隊配發軍服。他們都穿同樣的制服,清一色的半統牛皮作戰靴,卡其長褲的褲腳塞進靴子裏。每人還有一條配有銅扣子的寬皮帶。

他們上身都穿著“豹斑”色彩的淡色非洲叢林迷彩服,衣袖到手臂中部,袖口外翻並燙平。

襯衣上有一道或兩道倒V字型的肩章,表示是一名下士或中士。而四名低級軍官的襯衣肩章上,則裝飾著布星。

麥克布萊德發現,小徑附近樹枝上掛著一塊肩章,是從一件襯衣上拉扯下來的,顯然那裏曾經發生過一次搏鬥。

“我認為我們找的這個人根本沒有赤身裸體,”麥克布萊德說,“我認為他現在穿著一件迷彩襯衣,少了一塊肩章,還穿著卡其長褲和作戰靴。毋庸贅說,還有像你那樣的一頂叢林帽,少校。”

範倫斯堡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但證據勝於雄辯。沙礫上面有兩道痕跡,明顯是一雙鞋後跟被拖曳著穿過草地留下的。拖痕的盡頭是那條溪水。

“一具屍體扔進了那裏,”少校咕噥著說,“現在它應該已經被沖出了懸崖。”

而且我們全都知道你是如何鐘愛你的那些鯊魚,麥克布萊德想道,但他沒說出來。

範倫斯堡窘迫極了。在方圓六千英畝的這個農莊裏的某處,在可以獲取武器和摩托車的某個地點,有一個用寬邊叢林帽遮掩著臉的職業雇傭兵,一如他所假設的,要來炸飛他的雇主的腦袋。他用南非荷蘭語罵了幾聲,肯定不是什麽優雅的話。然後他抓起了無線電通訊器。

“向宅院裏加派二十名衛兵。除了他們和我以外,任何人不得進入那裏。他們要全副武裝,在那座樓房四周的地面上立即散開。現在,馬上派人!”

他們駕車返回,穿過田野,奔赴最遠處的那座有大墻的宅院。

這時候是下午四點差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