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頁)

稍後他會騎上輕便摩托車,去把他的皮卡取回來。在把摩托裝上車廂後,他會駕車回家,並把路邊的自行車也帶回來。但首先他需要沖一個淋浴,吃一些高能量的食品和幾個橙子。

在門廊的台階邊,他撿起那一紮報刊,打開來審視。如同預期,有一份當地報紙,一份華盛頓報紙,一份來自紐約的厚厚的星期天版《時報》,還有一本專業技術雜志。

加爾文・德克斯特這位居住在新澤西州彭寧頓村的律師,長著沙色頭發、身材瘦長結實、帶著友善微笑;他就出生在這個州,但他卻並不是生下來就擁有這一切的。

一九五〇年一月,他降生在紐瓦克市的一個爬滿了蟑螂和老鼠的貧民窟,父親是一名建築工人,母親是當地飯館的服務員。父母親在社區舞廳裏約會時多喝了幾杯劣質酒,讓事情失去了控制,因而不得不按照當時的道德規範結了婚。一開始他對此一無所知。小孩們並不了解是誰、用什麽方式把他們帶到這個世界的。他們往往事後才發現自己的身世,有時候要通過艱難的方式。

在德克斯特看來,父親不是一個壞人。珍珠港事件之後,他自願要求參軍上前線,但作為一名熟練的建築工人,人們認為他留在家鄉能有更大的用武之地。戰時的美國,新澤西地區新建了成千上萬的工廠、船塢和政府機構。

他是一個堅強的人,該用拳頭的時候毫不猶豫,這是許多藍領工作中解決問題的唯一法則。但他努力過著規規矩矩的生活,把他的工資袋原封不動地帶回家,盡力教養他的蹣跚學步的兒子去熱愛祖國、熱愛憲法和熱愛喬・迪馬齊奧[1]。

但後來,朝鮮戰爭之後,工作機會減少了。工業不景氣,工會處在黑手黨的控制之下。

加爾文五歲時,母親離開了他們。他太小了,不可能明白為什麽。他絲毫不懂,父母親之間是沒有愛情的結合,年紀小小的他還以為大聲叫喊、爭吵就是常態。他也不知道,當時有位經常出差的推銷員曾經答應他母親,會為她帶來明亮的燈光和漂亮的衣服。大人只是簡單地告訴他,媽媽“走了”。

現在他父親每天晚上回家照顧他,悶悶不樂地盯著肮臟的電視機屏幕,而不是下班後在外面喝上幾杯啤酒。他十幾歲時才知道,母親在被那個推銷員拋棄後曾試圖回來,但被憤怒而痛苦的父親斷然拒絕。

他七歲那年,父親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既可以有固定住處、又可以隨時到遠方找工作的解決方案。他們搬出紐瓦克的那座沒有電梯的合租公寓,買了一輛二手房車。這成了他長達十年的家。

父子倆隨著一份份工作一次次搬家,但一直住在那個房車裏,這個衣衫襤褸的男孩也換了一個又一個學校。那個時代,是加爾文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貓王埃爾維斯・普雷斯利和披頭士樂隊的時代。那是肯尼迪時代、冷戰時代和越戰時代。

工作找到了,然後又結束了。他們在北部城市東奧蘭治、尤尼恩和伊麗莎白之間搬來搬去;然後又去新布倫斯威克和特倫頓郊外打工。有一段時間,他們居住在派因拜倫斯,老德克斯特當上了一個小項目的工頭。然後他們南下去了大西洋城。在八歲至十六歲之間,加爾文上過九所學校。他受過的正規教育相當有限。

但在其他方面,他卻非常聰明能幹:在社會上,在打架時。

如同他離家出走的母親一樣,他長得並不高大,身高只有五英尺九英寸(一米七五左右)。他不像他父親那樣身材魁梧和肌肉發達。但他那瘦瘦的結實的身架具有可怕的耐力,他打出去的重拳能夠致人於死地。有一次,他在一個集市的雜耍擂台上向擂主挑戰,把那人打翻在地,領走了二十美元獎金。

一個頭上搽著廉價發油的人來找他父親提議說,這男孩可以去他的拳擊館,可以被培養成一名拳擊手,但不久父子倆就為了一份新的工作,搬到了一個新的城市。

假期裏打工掙錢是沒有問題的,所以學校一放假那男孩就跟著父親去了建築工地。他在那裏煮咖啡,替人跑腿,幹零活。有個戴著單只綠色眼罩的人告訴他說,假期裏有種臨時工作,是把一些信封送到大西洋城內的各個地址,只是不能透露給任何人。於是在一九六五年的暑假,他成了一名賽馬賭注登記員的跑街。

即使是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一個聰明的孩子照樣能開闊眼界。加爾文・德克斯特可以不買票溜進當地的電影院,去驚異地觀賞好萊塢的大片,觀賞廣袤狂野的西部景色,欣賞悅耳動聽的電影音樂,觀看馬丁和劉易斯[2]演出的令人捧腹的滑稽戲。

通過電視廣告,他可以看到裝有不銹鋼廚具的豪華公寓、幸福快樂的家庭,那些家庭的父母親看上去互敬互愛。此外,他在公路上就可以看到閃閃發亮的轎車和跑車疾駛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