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3/6頁)

“我還有別的事,現在不回家。”伊佐子措辭強硬。

“是這樣啊,可我很需要那個筆記本。”

“別說了,自傳什麽的,也不用這麽著急吧,什麽時候都能寫啊。過幾天我回家了,會順便幫你帶過來的。”

信弘的太陽穴上爆出了青筋。當他無言以對、強忍怒氣時,這根青筋就會出現。伊佐子心裏暗暗嘲笑,但礙於速記員在場,嘴上卻說道:“既然這麽急,那就打電話叫沙紀拿過來吧?”

過去,伊佐子說自己有事時,信弘既不會問是什麽事,也不會問她要去哪裏。

“沙紀不知道的。那女人對書一竅不通,就算讓她翻書箱,恐怕也找不到。”信弘說。

“就算是這樣,只要告訴她筆記本在哪裏,她總能摸得著地方吧?”

“知道在書箱的哪一格,知道從右數起是第幾本的話,沙紀應該也能找到。只是我也搞不太清楚了,記憶模模糊糊的。”

“那就沒辦法了。”伊佐子舍棄信弘,目光落到了素子瘦弱的後頸上,“對了,要不讓宮原小姐去拿吧?”

信弘看著素子的臉,露出探詢的表情。

“這個……我去拿也行的話,那我這就去拿。”

素子從當墊台的盤子上拿開紙和鉛筆。

“你今天沒有別的活兒了?”信弘猶疑不決地問素子。

“沒,沒別的活兒了。”

“讓她去好了,沙紀不行的話,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伊佐子覺得讓素子跑跑腿也沒什麽。現在哪怕是逞強到底,她也不想勞煩自己。

“那要麽就拜托宮原小姐了?”

信弘嘴上說得客氣,眼中卻閃閃發光,因為口述資料馬上就能拿過來了。

“請盡管吩咐,只要告訴我筆記本可能在書箱的哪個地方就行,我會去找的。”

主任醫師帶著護士進來了。查房醫生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素子也離開了床邊。醫生拿聽診器在信弘的心臟周圍移動了一陣,被護士拉開的睡衣下,是一片比以前更幹癟的胸脯。那萎縮、頹廢的皮膚下埋藏著一顆病怏怏、隨時都可能破裂的心臟。

氧氣帳已經不需要了,注射的藥物種類及次數好像也都減少了。

“醫生,情況如何?”伊佐子向挺著肩膀的醫生問道。

“情況相當不錯。”醫生一邊把聽診器往手上纏,一邊回答,“照這個勢頭,明天就讓他下地走動,一點點地鍛煉腳力吧。”

“沒問題嗎?”姑且擺擺妻子的模樣問一句。

“沒問題。在這裏再待上兩周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這麽說,短時間內是不會再發作了?”

“要盡可能地保持平靜的心情,有憂心的事就不好了。”

醫生這麽說的時候,伊佐子感到信弘的視線似乎朝向了自己。

“只要這方面多注意,管保能活到八十歲。”

醫生領著護士快步離開了病房。

“太好啦,夫人,醫生都保證說能活到八十歲這麽長呢。”素子一臉快活地走向伊佐子。

“謝謝。”

在這女人看來,八十歲算是非常長壽,可信弘已經六十七了。素子有這種看法,正表明了她的年輕。而自己比這個女速記員又大了十歲,但即使如此與信弘的年齡差也高達三十歲。然而,年輕女人一旦有了個年紀相差較大的丈夫,想必在旁人的眼裏,她的歲數也不會小。

但是,不管怎麽說,信弘若能活到八十歲,那就太令人絕望了。這應該是醫生為了安慰病人說的客套話。伊佐子來到走廊,打算向醫生詢問實情,可惜已不見醫生的蹤影,多半是走進了別的病房。

伊佐子不想回信弘的病房,在走廊裏等醫生出來,就在這時有人捅了一下她的肩膀。回頭一看,站在眼前的竟然是鹽月那碩大的身軀。

“啊!”伊佐子語聲一滯,“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探望病人的。”

“不會吧?”

“真的……是這裏?”鹽月的目光掃向病房外的木牌,細細打量著,讀出了“澤田信弘先生”這幾個字。

“你真的進過病房了?”伊佐子半信半疑地觀察著鹽月的神情。

“不,我去的是別的住院樓。我記得你丈夫是在這一塊,所以就想偷偷過來瞧一眼再回去。”

“我就想嘛。”

“這下放心了?”

“病人得的可是心肌梗死,給他刺激是最糟糕的。剛才醫生還提醒過。不過,老爹你大概也沒有堂而皇之進去的勇氣吧?”

“我們去別處說話吧。”

鹽月說著,先行跨出一步。就在這時,素子從病房出來了,胳膊上掛著外套。

她一見伊佐子,便點頭施禮,說道:“夫人,我這就去您家一趟。”

“是嗎,辛苦你了,你已經問好筆記本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