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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好,澤田君,你就再忍耐十天,要摒棄雜念、悠閑度日哦。”
信弘以慵懶的眼神做了回應。
“雜念”一詞刺痛了伊佐子的耳朵。自己進病房之前,兩人多半一直在嘀嘀咕咕,信弘怕是又對川瀨說起了晚上會害怕之類的話;川瀨叫信弘給夫人打電話,想必也是因為聽了那些話。伊佐子瞧了瞧信弘,半睜著眼的他似乎也在看伊佐子。不巧的是,伊佐子處於逆光,加上睫毛的阻擋,所以看不清信弘的視線指向何方。枕上那堆花白、稀疏的亂發仿佛長在了屍體上,這多少也是因為信弘大張著嘴。今天的信弘,由於川瀨的到來變得疲憊不堪。
護士進來準備給病人罩氧氣帳。見此,川瀨從椅中站起身來。
“明明謝絕探望,我還硬是擠進來了,真是抱歉。好了,夫人,我告辭了。”
沒能給川瀨上一杯茶。
兩人轉入屏風後面,只見接待室的桌上擺著一大籃水果和一束鮮花。
“這是社長和專務送的。”川瀨弓著背說。他嘴裏的專務是指陣容調整之後的專務嗎?
“社長呢,本來也想過來探望,但聽說這裏謝絕探望,就沒敢過來。他要我來看看情況,所以我就姑且來了一趟。啊,對了,可能再過一段時間比較好吧,技術部的那些年輕人也都想過來探望探望。”川瀨語聲微弱,透著一股辯解的味道。
“會長先生。”兩人並肩步入走廊後,伊佐子問道,“請問董事會的陣容定了沒有?”
雞似的眼睛團團打轉,幹癟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咳嗽。
“已經定了。不管怎麽說,做決定就已經花了很長時間。拖得太久的話,外界不免會議論紛紛,傳出奇怪的說法啊……對了,夫人,關於這件事……”川瀨等護士從身邊經過後,又續道,“我們希望你丈夫暫時先靜養著。這是以社長為首的新董事們的一致意見。”
“所謂的靜養,是指解除職務嗎?”
並非沒有預想到,但伊佐子的語調還是不由得尖銳起來。
“夫人,相比公司的事,還是你丈夫的身體更重要啊。如果一直在公司董事的位置上,他心裏終歸是放不下的,因為你丈夫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人。所以我們希望他放開工作,專心養病。這是久保田社長的心意。”
川瀨動不動就搬出社長的名頭。久保田是川瀨任社長時一手帶起來的,如果川瀨有心保留信弘的董事職位,他應該會聽從。哪知川瀨卻拿社長當槍使,給信弘的退職添加理由。川瀨實在是不夠朋友。社長沒親自來探望,想必也是因為執著於這一點。S光學榨幹了信弘,派完用場後就像對待舊鞋一般把他拋棄了。信弘的技術研發,為公司的興盛打下了基礎,而約定讓他當一輩子董事以示感激的不正是川瀨嗎?
“自從退隱後,我也沒什麽神通了。”退居會長之職的川瀨難為情似的說道。果然他也很在意自己的食言。
“光是久保田君的話還能努力一下,但專務也是金融界那邊推過來的人。這個男人說什麽為了公司重建,必須一切都奉行合理主義。他根本就不理解澤田君的功勞這種精神層面上的東西,果然,銀行的人都那樣。”
社長以下一幫人都受這銀行人員的管束,無奈的嘆息聲從川瀨幹癟的喉部漏了出來。
“川瀨先生,這事澤田也知道了嗎?”
“這個麽,很久以前就……啊啊,可能澤田君還沒來得及跟夫人說吧。”
從信弘的曖昧態度中得出的預感果然中了。他說三天要去一次公司,可出門後到底是在哪裏消磨時光的?
“社長先生,呃,關於澤田的退職金,已經定了嗎?”
“啊,這個還沒定下來,因為專務報的數字太低了……目前我們還在磋商。”
“報的金額到底是多少?”
川瀨笑出了聲:“哈哈哈哈,我會盡可能往好的方向努力。”
金額的問題在笑聲中被抹消了。
“川瀨先生。”伊佐子凝視著對方滿是皺紋的臉,強有力地說道,“退職金能不能全部交到我手上呢?你們可別讓錢流到別人那裏去。”
雞也似的眼睛在她眼前打起了轉。
回到病房,只見信弘躺在氧氣帳中睡著了。頭差不多從枕頭上掉下了一半。伊佐子本想就隱瞞退職的事質問信弘,一見他張著鼻孔、打著鼾,頓時泄了氣。
再待在病房裏也只會越來越郁悶,於是伊佐子來到走廊。那裏有公用電話。現在已將近十二點,伊佐子決定把鹽月叫出來,讓他請吃午飯。
鹽月接了電話。
“吃飯嗎?”鹽月的聲音顯出了罕見的猶豫。
“你有別的事?”
“倒也沒到那個程度……你現在是從哪兒打來的?”
“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