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7頁)

說什麽請律師,石井哪有錢支付費用,結果還不是要自己埋單。和同居的女人爭吵,弄死了對方,審判時還要這邊包攬辯護費,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另外,被警察帶走時對浜口悄悄地說了這些話,也給人一種精心策劃的感覺。

伊佐子腦中閃過了一道疑念,莫非浜口和大村想以辯護費的名義從自己這裏騙取錢財?新劇的研究生聽著好聽,其實是靠著老家父母的匯款和打零工過活,他們手頭一直很緊。石井能拿這兩人當小弟,也是因為他一直在挪用證券公司的錢,為此浜口和大村很聽石井的話。石井好像也染指客戶的錢,當然他自己從未提過。

說什麽請律師,以伊佐子的現狀,根本辦不到。如果律師正兒八經地問“你請我為石井辯護,你和他是什麽關系”,自己也無法回答。浜口等人知道這一點,所以無非是在暗示“律師我們會去找,費用你來負擔”,打算借此撈點兒好處。

這麽一想,浜口眼角的赤色黏膜不再是單純的不凈或令人厭惡,而更像是狡詐了。

我怎麽能被這種低級混混看扁?階層意識突然在伊佐子心中冒了頭。她上身倒向椅背,居高臨下似的看著浜口說道:“可以,我會給他找個律師。”

伊佐子從盒中抽出一支煙,敲擊著銀色的盒蓋。

“真的嗎?”浜口看了看她的臉。伊佐子立刻就答復,似乎令他感到了意外。

“嗯,我會去做的。”

浜口正要拿出廉價打火機,伊佐子說不用,從手提包裏取出一只國外制造的鍍金打火機。見浜口一臉壞笑的樣子,伊佐子有些惱火。

“錢就由我支付給律師。”話語和著煙被一起吐出。

“您有認識的律師嗎?”

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浜口對這項決定還存有念想。

“只要去找,總能找到優秀的人才。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人選,但我有不少門路。”

“那是,那是。”浜口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不管怎麽說也是殺人嫌疑啊。還是想盡可能地找一個能力強的律師。”

他這話怎麽聽都像是在擔心能不能全權交給對方來辦。伊佐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越發覺得自己的想象沒錯。

伊佐子本想挖苦說“那你有認識的律師嗎”,但又覺得這樣的話,對方很可能來一句“我有個不錯的人選”,迅速攬下這件事。這不就落入這個年輕男人的圈套了嗎?

拒絕浜口、說自己沒義務給石井請律師固然簡單,但這麽冷漠也值得商榷。一旦被恨上了,保不準他就會漏出自己的名字,對審訊官說些有的沒的。就說這個浜口吧,嘴上一再強調“不想給夫人添麻煩”,其實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種脅迫。總之,對浜口和大村的企圖或許判斷有誤,但律師由這邊來請,就不會給對方可乘之機。

伊佐子拋開浜口,開車去了市中心。本來也可以把浜口送到五反田站前,但是一起坐車會讓他得意忘形。這方面必須劃清界限,提醒對方好自為之。

浜口自認是石井的朋友,所以略有熟不拘禮之嫌。之前載著他時,後視鏡裏的眼睛盡往自己這邊瞧,話說著說著態度就隨便起來,臉上還顯出黏黏糊糊的表情。自己必須保持凜然的姿態,決不讓對方生出狂妄的錯覺,以為石井被捕,他就能上位了。

找律師心裏沒譜,不過對浜口所說的“我有門路”倒讓伊佐子想到了一個人。如今能指望的只有這個人。既然想到了他,就再無猶豫了。

途中,伊佐子在公用電話亭旁邊停下車。雪已經停了,路上積起了水。伊佐子跟一個獨自發笑走出來的中年男人擦肩而過,走進了電話亭。隔著手套都能感受到聽筒上的余溫。

電話號碼還記得。沒錯,聽筒裏傳來了交換台的語音:這裏是A食品工業。

“請給我接通副社長的電話。”

“您是哪位?”

“我叫木下。”

“我把電話轉到秘書那兒去。”

秘書課的女聲和一年前不同了。

“你好。”這是一個粗啞的聲音。

“喂,喂。”伊佐子的語聲也活潑了一些。

“啊,果然是你啊。”對方的語聲一下子(帶著點私人意味地)輕快了起來。

“咦,你一聽就知道是我?”

“啊,那是自然。”

“我好開心啊。你最近可好?”

“沒什麽變化。既沒生病,也沒什麽好事發生。”

“我說……你現在忙嗎?”

“稀奇稀奇,怎麽了?”

“有件事我非找你商量不可。我想和你見個面談一談,就三十分鐘左右。”

“好啊。我一直都很閑。”

男人並不是在意身邊或交換台有人旁聽,而是習慣時不時地用些敬語。

“去哪兒好呢?最好不要離公司太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