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3頁)

歐文對警長點點頭,沒理睬阿達拉就離開了辦公室。他正沿著陰暗潮濕的過道往前走時,警長趕了上來。

“等等,先生,跟你說句話,好嗎?”

海弗山的個子不小,但歐文的身材更加魁梧,所以警長後退了一步,避免擡頭仰望歐文。“你正要出去野營嗎?”

“你說什麽?”

“看你這身打扮,像是去野營或是打獵的樣子。”

“我隨便穿上衣服就開車過來了。”

“你帶武器了嗎?”

歐文問海弗山是否想看他的持槍證。

“那沒必要。你的職業是什麽?”

“我是律師。”

“律師?”海弗山似乎感到高興。“哪一方面的律師?”

“主要是公司社團事務。”

“那位醫生對胡魯貝克的評價很不好,我猜想你和你太太也有同感。這家夥可能是個犯罪型精神病人,但從法律角度看,他不是一條狗。他是個人,誰要是開槍打死他誰就犯了殺人罪,和開槍打死一個部長沒什麽區別。不過我用不著跟你講這一套,你是律師。”

“我問你一個問題吧,警長。你近看過胡魯貝克的臉嗎?你見過他嗎?”

“我同情你,先生。不過我得說,如果我們發現他被打死在什麽地方,我就會跑去找你。即便你能把自己的罪名減輕到‘非預謀殺人’,你也別想再幹律師這一行了。”

歐文直視著警長的眼睛。警長最後說:“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我聽到了,警長。再見。”

邁克·胡魯貝克在深長的草叢中奔跑,他從眼角瞥見一輛汽車的前燈出現在與公路平行的一條輔助公路上。那輛車保持著與他相同的速度,他相信它是在跟蹤自己。汽車驀然停下,急轉車頭,朝他開過來。

“密探!”胡魯貝克叫道。驚懼感像一群黃蜂包圍著他,他一失足摔到路邊,煤渣、碎石、草葉嵌進他的手掌,立刻沁出了血。他輕哼一聲,爬起來跑了四十多英尺,鉆進樹林,撞倒一排矮樹叢,撲跌在地上。過了一會,一輛綠色汽車緩緩開過,停了下來。

車門砰地關上,一個男子鉆出車來。這密探繞著林子邊上慢慢走了一圈。胡魯貝克蜷起身子側躺在地上,閉眼祈禱,希望自己馬上睡著,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他了。

“邁克!”那人猶豫地呼喚,像是拿不定主意是該大喊還是該輕聲耳語。“你在這兒嗎?”

聲音有些熟悉。

“邁克,是我。”

迪克醫生!驚慌中的病人聽出來了。這是馬斯丹醫院的迪克·科勒醫生。

真是他嗎?要小心。事情有些不對勁。

“邁克,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聽見我的聲音了嗎?”

胡魯貝克睜開眼,從樹縫裏望出去。那人像是迪克醫生。那些狗密探這麽有能耐?胡魯貝克緊張地思索。他上下打量著那個人:瘦瘦的,穿深藍色套裝,腳下是廉價的黑色平底鞋和襪子。他的背包是舊血色。對,很像迪克醫生。一模一樣!胡魯貝克承認密探們化裝真有一套。

這些狗東西真厲害,沒得話說!

“他們告訴我說你跑了。邁克,你在那兒嗎?我剛才好像看見你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得見踩在樹葉上的響聲。胡魯貝克把自己的背包拉到身邊。背包很沉,發出金屬和鐵鏈的鏗鏘聲。他怔了一下,悄俏在包裏摸索。他在背包底部找到了手槍。

“邁克,我知道你很害怕。我是來幫助你的。”

邁克把槍瞄向朝自己走過來的身影。他要射穿這個冒牌貨的腦袋。不,那太便宜他了。我要射他的肚子,用0·五四口徑子彈在他腹部穿個窟窿,讓他慢慢地死,像士兵死在戰場。

腳步聲更近了。一只小手電筒的光照在他腳下二英尺遠的野草上。胡魯貝克把槍舉到眼前,嗅到機油和金屬的氣味。他心裏忽然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假若這人不是冒充的呢?也許他真是迪克醫生。也許他也是一個密探!也許他一直就是一個騙子。從他們見面第一天起。欺騙了他四個月!

密探離他只有十英尺遠了。胡魯貝克舉槍的右手開始抖動。

“我給你送藥來了。我是最後來救你的人。那些人要傷害你……”

哼,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這是新聞哪?你快要成為新聞人物了。CNN會登出你肚子穿窟窿的照片。他打開手槍的機頭。咋地一聲,很輕,可不知為什麽,胡魯貝克感到一陣慌亂,渾身顫抖起來。槍從手裏滑落,人癱軟在地上。最後他眼前變成漆黑一團,腦子則成了一片空白。

幾分鐘後胡魯貝克睜開眼來,又恢復知覺。密探和他的汽車都消失了。他拾起槍,關上機頭,把武器放回背包。他站起來又開始奔跑,心裏懷疑剛才的經歷是不是一場夢。然而胡魯貝克相信,即便是夢,也是上帝傳來的信息:對誰也不能信任,即使他是——或者偽裝成——你最親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