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7頁)

“過聖誕節的時候,你沒給我們打電話。”斯蒂菲說。

“哦,”瓊對女兒說,“我們度假的地方很難打電話,簡直像吉利根島【注】那麽荒涼,電話怎麽打都打不通。”她把羅比的頭發揉亂了,“而且就算打得通,你們也不在家。”

【注】吉利根島(Gilligan's Island),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連續劇。

竟然怪在孩子頭上。瓊始終沒有明白這個道理:對這種年紀的孩子來說,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能責怪他們。如果大人做錯了事,就得責怪大人;如果孩子做錯了事,還應該歸咎於大人。

哦,瓊……像這樣漫不經心的疏忽——隨意轉移責難的目標——會讓孩子感覺像被人打了一記耳光那樣糟糕。盡管十分不滿,但他仍然保持了沉默。“切勿讓子女看見父母爭吵”,這也是一條準則。

瓊直起身子:“我和理查德得走了,要去寵物店接埃爾莫和聖人。這兩只小狗真可憐,整整一個星期都被關在狗籠裏。”

羅比忽然又興奮起來:“今天晚上我們要吃大餐,接著看電視轉播的煙花,還要玩星球大戰版的強手棋。”

“哦,不錯嘛。”瓊說,“理查德和我要去肯尼迪中心看歌劇。你們喜歡歌劇,對吧?”

斯蒂菲誇張地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她最近經常用這種動作來回答大人的問題。

“歌劇是一種戲劇,就是演員通過唱歌來講故事。”帕克對孩子們解釋道。

“改天理查德和我帶你們去看歌劇,好不好?”

“也許可以。”羅比說。對於參與高雅藝術活動,九歲的小孩能這樣回答已經算很不錯了。

“等一下。”斯蒂菲脫口而出。她轉身跑上樓梯。

“斯蒂菲,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要——”

片刻後,小女孩抱著一套嶄新的足球服跑了回來,遞給母親。

“哇,”瓊說,“真漂亮。”她姿勢別扭地拿著足球服,活像個小孩釣到一條魚卻猶豫著要不要留下來。

帕克心中默念著:先是船夫,現在又來了瓊……陳年舊事怎麽專門挑今天來找麻煩。唉,算了。反正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

是回顧過去的一天…… 棒槌學堂·出品

聽到母親答應明天要再送他們禮物,兩個孩子當即興高采烈地回了斯蒂菲的臥室。瓊顯然如釋重負,轉眼便收起了笑容。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現年三十九歲的她,只有在表情陰郁時才最漂亮。她用指尖蹭了蹭門牙,檢查有沒有沾上口紅。帕克記得,瓊的這種習慣,早在兩人離婚之前就已經養成。“帕克,我本來沒必要這麽做的——”她邊說邊把手伸進寇琪【注】皮包。

【注】寇琪(Coach),著名皮包品牌,一九四一年始創於紐約曼哈頓。

糟了,她買了聖誕禮物要送給我,可我卻沒準備什麽東西能送她。帕克飛快地轉動腦筋:有沒有額外買了還沒送出去的禮物?可以用來——

但這時帕克看見瓊的手伸出皮包,拿出一沓紙。

“我實在不想讓你星期一從法院傳票員手裏收到這個。”

法院傳票員?

“我只是想提前跟你打個招呼,讓你做好心理準備。”

最上面一張印著“申請更換兒童監護權”。

他感覺被人一拳重重打在肚子上。

看來瓊和理查德並不是從機場直接過來的,而是先去了律師事務所。

“瓊,”他絕望地說,“你該不會——”

“帕克,我要他們,非要不可,別跟我爭了。我們可以私下調解。”

“不,”他喃喃地說,“不要。”他感覺全身的力氣驟然流失,恐慌感席卷全身。

“孩子們每個星期跟你四天,周五和周末兩天跟我住。具體安排要根據理查德和我的計劃來定,因為我們倆最近經常旅行。這樣安排的話,你會有更多自由活動的時間。我覺得你一定會很願意——”

“絕對不行。”

“他們也是我的孩子……”她開口說。

“僅憑出生證明來說而已。”過去四年,帕克擁有全部監護權。

“帕克,”她用理智的口吻說,“我現在生活穩定,情況也好轉了許多。我重新開始工作了,而且我也再婚了。”

不過是嫁給郡政府的一個公務員。根據《華盛頓郵報》的報道,這個公務員去年收受賄賂,險些遭到起訴。理查德在當地政府內部的小圈子裏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同時也是在他們婚姻的最後一年裏,瓊的外遇對象。

他擔心被孩子們聽到,便壓低了聲音:“從羅比和斯蒂菲出生那天起,你對他們就不聞不問。”他用力拍了一下文件,怒氣上湧,“你到底有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這件事對他們會有什麽影響,你想過沒有?”

“他們需要一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