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0010/第十八章(第2/3頁)

但此刻腦中最清晰的往事,莫過於他從伯克利畢業幾年後發生的一件事:他在網上的駭客聊天室結識了代號為“必死”的喬恩·帕特裏克·霍洛維。

那個時期吉勒特從事程序設計工作。和許多同行一樣,他覺得工作枯燥乏味,每天好不容易才能熬到下班,然後迫不及待地沖回家,打開自己的電腦,在藍色虛擬空間邀遊,結交各方同好,而霍洛維就是其中之一。兩人初次在網上交談,就聊了四個半小時。

起初,兩人交換的是電話飛客的心得。後來他們將理論付諸行動,實施兩人宣稱的“超級棒”的駭客行動,侵入了太平洋貝爾電話公司、美國電話公司、英國電信公司的交換機系統。據他們所知,他們是唯一把免費電話從金門公園打到莫斯科紅場的駭客。

最初他們只是小打小鬧,後來就開始對付企業界和政府機關的電腦。很快,他們聲名遠揚,其他駭客開始查找他們,方法是輸入兩人的代號在網絡上執行Unix的“手指”搜尋法。他們主動聯絡兩人,深深折服於兩人的技術,聆聽大師的教誨。他和霍洛維在網上跟幾名常客混了一年左右,意識到他們不知不覺已形成網絡幫派,事實上還頗具傳奇色彩。“必死”是幫主,一個真正的高手。“山谷人”是副幫主,是幫中心思縝密的哲學家,寫程序的功夫幾乎和“必死”難分高下。“索倫”和“偷竊王”的頭腦雖比不上兩人,但瘋狂程度卻和他們差不多,在網上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其他成員還有“面具”、“復制者”、“神交”、“神經”、“字節”……

他們得取個幫名,吉勒特就想出了“入侵騎士”這個名字,因為他剛剛連續玩了十六個小時的中古世紀MUD遊戲。

他們的名聲傳遍全球,多半是因為他們寫出來的程序能讓電腦做出驚人的事。有太多的駭客和電腦叛客都稱不上程序設計師,充其量只能算“點擊客”。而“入侵騎士”的領導人都是經驗老到的軟件設計高手,技巧高超到寫好程序後往往懶得編譯——將未經加工的源代碼改成可運行的軟件——因為他們很清楚軟件是如何運行的。埃萊娜——吉勒特的前妻,他們就是在這個時期認識的——是個鋼琴老師,她說吉勒特和霍洛維讓她想起貝多芬。貝多芬能在腦中從頭到尾想象出一首完美的曲子,而一旦寫成樂譜,演奏起來反而減色不少。

想到這裏,他不禁想起了前妻。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有幢米色的公寓,那是他和埃萊娜共同生活了幾年的住所。他能清晰地回想起兩人共處的時光:上千幅影像從記憶深處浮現。可惜他和埃萊娜的關系不像Unix操作系統或數字協同處理晶片,那是他無法了解的東西。這東西他不知道如何拆解,也無法觀察內部的零件。

因此他也無法修補。

這個女人仍令他魂牽夢繞,他渴望擁有她,想和她生個孩子……然而在愛情的領域中,懷亞特·吉勒特自知不是高手。

這時他從往事中收回思緒,來到桑尼維爾鎮附近一家寒磣的慈善商店,走到商店的遮雨篷下,同時四下張望,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時,就將手伸進口袋,取出帶了一整天的一小塊電路板。這天早上在前往計算機犯罪調查組之前,他要求回牢房,推說要拿雜志和剪報資料,卻將電路板粘在了右大腿靠近腹股溝的地方。

過去六個月來,他一直在研究這塊電路板。這才是一開始他就打算帶出監獄的東西——而不是電話飛客用的紅盒子。他故意將紅盒子放在口袋裏讓警衛搜走,希望這樣警衛就不會再用金屬偵測器檢查他。

四十分鐘前,他在計算機犯罪調查組的電腦分析室將電路板從腿上扯下來,成功地測試了一遍。現在就著慈善商店蒼白的日光燈,他再次檢查電路板,發現它在這一路的奔逃中沒有受到損害。

他將電路板放回口袋,走進慈善商店,對夜班店員點頭打招呼。店員說:“我們十點關門。”

吉勒特知道這一點,他事先查過了。“不會太久。”他向店員保證,然後走進去挑選替換的衣物。按照社交工程的嚴格要求,他挑了他平常不會常穿的式樣。

他付了錢——他從計算機犯罪調查組的一件夾克裏偷走的——開始往門口走去。他停頓了一下,轉身對店員說:“對不起,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公共汽車站?”

年老的店員朝商店西邊一指:“沿著這條街往前走五十英尺。那邊有個轉車點,你可以在那兒上車,去哪兒都可以。”

“想上哪兒都行?”懷亞特·吉勒特高興地問,“真是太好了。”他打開借來的雨傘,走進雨夜。

叛逃事件讓計算機犯罪調查組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