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萊姆一直要求手下記住,一樁罪行總是有多個相關的犯罪現場。是的,罪行真正發生的地點大概只有一個,但總是有進入和離開的路線要考慮——那也許是兩條不同的路線,假如有多個作案人參與,路線會更多。可能有出發地點。可能有集合地點。兇犯可能事後在某家汽車旅館裏會合,貪婪地欣賞罪行成果,再進行分贓。有十分之九的比率,在那些犯罪現場——次要犯罪現場或第三犯罪現場——作案人會忘記戴上手套清除痕跡。有些時候,他們甚至大大咧咧地留下姓名和地址。

通過薩克斯的麥克風,萊姆聽到了普拉斯基的話,於是說:“小羅,說得對。只是輸掉了運氣。”

“是的,長官。”

“還因為沾沾自喜的笑容而輸分了。我看見了。”

普拉斯基的面容一下子平靜了。他已經忘記了萊姆把艾米莉亞·薩克斯當作他的眼睛、耳朵和腿。他轉身離去,繼續搜尋作案人闖入變電站的路徑。

薩克斯帶著工具回到變電站裏面,她用黏著墊擦拭了工具,除去所有可能會汙染現場的微跡證。她走向斷路器,襲擊者在這兒用螺栓把那根電纜連接上斷路器。她開始伸手去拿電纜的金屬部分。可她戴著手套的手還未觸及電纜,便停在了半空中。她凝視著在自己頭盔上的鹵素燈光束照射下金屬發出的光澤。

“薩克斯?”萊姆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沒有作答。她在腦海裏看見了站牌柱上的大洞,熔化金屬的致命顆粒,年輕受害者千瘡百孔的身體。

電線都斷了電……

可假如她的手摸著金屬電線,兩三英裏開外某個坐在舒適的小控制室裏的人決定要給電線通上電呢?打開開關,毫不知曉這次搜查?

那些該死的電池在哪兒?

“我們需要這兒的物證。”萊姆說。

“好的。”薩克斯包了一塊尼龍布在扳手頭上,這樣她的工具上的任何獨特紋路就不會轉移到螺帽或螺栓上,也就不會和嫌犯留下的紋路搞混。她彎下腰,在片刻遲疑後,把扳手卡到第一枚螺栓上。她用了些力氣,松開螺栓,盡可能地快速幹著,並估計自己隨時都會感到一股觸電的灼痛,盡管她估計在那麽高的電壓下,自己受到電擊時不會有任何感覺。

片刻後,第二枚螺栓也被擰下,她抽出了電纜。薩克斯把電纜盤繞之後,用塑料膜包裹好。螺栓和螺帽則裝進了物證袋。她把這些東西放在變電站門外,由普拉斯基或技術人員收起,隨即回去繼續搜查。她察看地面,看到了更多的腳印,似乎與薩克斯所認為的不明嫌犯的腳印匹配。

薩克斯擡起了頭。

“薩克斯,你讓我頭暈眼花了。’

她問萊姆,同時也在自問:“那是什麽聲響?”

“你聽到了什麽?”

“是的,你難道聽不到?”

“如果我能聽到,就不會問你了。”

聲音聽上去似乎是某種敲擊聲。她走到變電站中央,視線越過扶欄,投向底下黑漆漆的地下室。

是她的幻覺在作祟嗎?

不,絕不會是她聽錯了。

“我也聽到了。”萊姆說。

“聲音是從樓下的地下室傳來的。”

有規律的敲擊聲。不像人類的聲音。

定時雷管嗎?薩克斯琢磨著。她又一次想起了炸彈陷阱。作案人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犯罪現場調查小組會不遺余力地搜查變電站。他想要加以阻止。薩克斯跟萊姆說了自己的這些想法。

萊姆回答道:“但假如他要布置陷阱,為什麽不布置在電纜附近呢?”

他倆同時得出了相同的結論,但萊姆搶先說了出來:“因為地下室裏有些對他而言更大的威脅。”萊姆隨即指出,“要是電力都切斷了,那麽是什麽發出噪音?”

“萊姆,聽上去不像是一秒鐘的間隔,也許不是定時器。”她凝望著扶欄,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觸金屬。

萊姆說:“周圍很暗,我看不太清楚。”

“我要查明情況。”她說完就起步走下螺旋樓梯。

是金屬樓梯。

十英尺,十五英尺,二十英尺。鹵素燈照射出的光束隨意打在墻壁上,但僅僅打在了上半部分上。在那之外,所有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大火後余留的煙氣十分重。薩克斯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努力克制不讓自己窒息。她走近地下室,就在底層下面兩層樓處,很難看見任何東西;頭上的鹵素燈光束反射回她眼睛裏。不過,這就是她眼前僅有的光亮;她轉動腦袋,光束從一邊掃向另一邊,照射在墻壁上的無數箱子、設備、電線和面板上。

薩克斯遲疑不決,敲擊著腰間的手槍,走下了金屬階梯的最後一級。

她急喘了口氣,身體為之一震。

“薩克斯,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