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5頁)

T.J.拉開手提包,取出她的黑色筆記本電腦。她向後側了側身子,用筆記本電腦的一角狠命地砸向車窗。巨大的聲響似乎把前座上的司機嚇了一跳,但窗玻璃卻紋絲不動。出租車猛地一偏,差點撞上路邊建築物的磚墻。

“給你錢!要多少?我可以給你很多錢!”約翰氣急敗壞地叫著,眼淚順著他肥胖的面頰流了下來。

T.J.再次用電腦砸向車窗。電腦的屏幕在巨大的撞擊力作用下飛了出去,然而車窗依然完好無損。

她又試了一次,這次電腦的機身裂開了,從她的手中脫落。

“哦,媽的!……”

他們兩人突然被猛烈地甩向前方。出租車在一條陰暗的死巷裏戛然停下。

司機鉆出車外,手裏握著一把手槍。

“求求你,不要!”她哀求道。

司機走到出租車後半邊,彎下身子,透過臟兮兮的玻璃向後座上張望。他在那裏站了很長一段時間。T.J.和約翰拼命後退,一直抵到另一側的車門,兩具汗濕的身體緊緊地摟在一起。

司機把手彎成杯子的形狀,遮擋住路燈射來的光亮,更加仔細地打量著他們兩人。

猛然間,一聲巨響回蕩在空中。T.J.不由得縮了一下身子,約翰也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在司機的身後,遠方的空中霎時布滿了一道道明亮的紅色、藍色的火焰條紋。隨後又是幾聲轟響和尖嘯。那司機轉身擡頭,正好看見一張巨大的、橘紅色的蛛網籠罩在城市的上空。

是焰火,T.J.想起在報紙上讀到的消息。這是東道主和聯合國秘書長送給出席會議代表的禮物,歡迎他們來到這個地球上最偉大的城市。

司機又朝出租車轉過身來。“啪嗒”一聲,他拉開門鎖,慢慢地打開了車門。

像往常一樣,報案人沒有留下姓名。

所以,就沒有辦法追過去問清楚報案人說的究竟是哪一塊空地了。總部的無線電說:“他說是在三十七街靠近十一街的地方。就這些。”

通報中心的人從來都搞不清楚兇案現場確切的地點方位。

雖然才是早上九點鐘,但已經熱得讓人汗流不止了。阿米莉亞·薩克斯撥開一叢高高的茅草。她正在進行“光身搜查”——這是犯罪現場調查人員的行話,就是以S形路線前進搜索可疑物。什麽也沒有。她低頭朝別在深藍色制服上衣上的對講機說話。

“巡警五八八五呼叫總部。沒有任何發現。你們有進一步的消息嗎?”

在一片起伏不定的噪音中傳來調度員的回答:“五八八五,目前沒有更多關於案發現場的消息。但有一件事……報案人說他希望受害人已死。完畢。”

“請再說一遍,總部。”

“報案人說他希望被害人已經死了。他說最好是這樣。完畢。”

“完畢。”

希望被害人已死?

薩克斯奮力越過一道破舊的鐵絲網,開始搜尋另一塊空地。還是沒有發現。

她想離開了。只需呼叫一〇九〇,報告說沒有任何發現,就可以回到杜斯區,那是她日常巡邏的區域。她的膝蓋很痛,而且熱得好像被人丟進這糟糕的八月天裏生燜活烤一樣。她只想溜到港務局和那裏的小毛孩瞎混,再來上一大罐亞利桑那冰茶。然後,在十一點三十分的時候——距離現在只有兩個小時了——她就可以清理好在中城南區的抽屜,前往下城區接受培訓了。

但她終於沒有這樣做。她不能丟下這個報案電話不理。她繼續往前走,沿著熾熱的人行道,穿過兩幢已經廢棄的公寓之間的夾道,走進另一片長滿植物的空地。

她把細長的食指深入平頂警帽裏,透過高高盤在頭上的層層又長又紅的頭發,難以抑制地抓撓著。為了抓撓到更多頭皮,她索性把警帽推向一邊,一陣狂搔。汗水順著她的前額流下來,癢癢的,於是她又猛撓了幾下眉毛。

她想:街上巡邏的生涯只剩下最後兩個小時了,我能撐得住。

薩克斯繼續前進。在走進一叢灌木時,今天早上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心神不安。

有人在看著我。

熱風吹過幹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響。一輛輛汽車或卡車開足馬力,喧鬧地從林肯隧道進進出出。她想起巡警們經常會想到的一件事:這個城市是如此的嘈雜,就算有人從背後向我走來,走到舉起刀子就能刺中我的距離,我也不會察覺。

或者用我的後背當靶子……

她飛快地轉過身。

什麽也沒有,除了樹葉、生銹的機器和垃圾。

在攀爬一堆石頭的時候,膝蓋的疼痛讓她不由得縮了一下身子。三十一歲的阿米莉亞·薩克斯深受關節炎症的折磨——她母親常說,你才三十一歲啊!這遺傳自她的祖父,就像她繼承了母親的好身材、父親的好模樣和職業一樣(至於那一頭紅發就沒有人說得清了)。她緩慢地穿過一叢枯死的灌木,膝蓋又傳來一陣劇痛。多虧她及時收住腳步,才沒有跌下一道三十英尺深的陡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