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第2/3頁)

漢迪拉著波特停下腳步,然後四下張望,仰著頭,嗅著空氣,皺著眉頭。梅勒妮叫他布魯圖,給另外兩個人用動物命名,但是特工知道,漢迪比威爾考克斯和伯納更像動物。

漢迪的眼睛轉向汽車。棒槌 學堂·出 品

波特能夠看見敞開的駕駛室的車門和裏面的女人,她曾假扮莎倫·福斯特,現在正盯著擋風玻璃向外看。她金色的頭發梳向後面,和從前一樣紮成一個馬尾辮。但是她換了衣服,不再穿制服,她現在穿著褲子和深色的套領毛衣。

“普裏斯?”漢迪低聲喊。

她沒有回答。

“普裏斯?”提高了聲音,“普裏斯?”超過了風聲。

漢迪把波特推倒在地上,特工倒下去,無助地在草地上滾著,然後看到漢迪跑到駕駛室座位上緊緊抱著他的女友。

罪犯恐懼而憤怒地號叫著。

“來吧,開槍吧。”漢迪對波特吼叫著,好像他是今晚事件中忍受痛苦的受害者。

波特感覺到手中格洛克手槍的重量,低頭看著漢迪抽搐的令人憎恨的臉。特工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你曾經做過什麽壞事嗎?

突然間,波特懂得了長此以來他與漢迪之間真正的不同。在障礙戰中,特工像個演員——他刹那間成為另一個人,成為一個他不信任、害怕甚至厭惡的人。但是這一天賦通過他放棄這一角色的奇妙能力獲得了平衡,實現了自我回歸。

梅勒妮·沙羅爾沖上前去,把長長的刀插進了漢迪的肋骨之間,只剩下血淋淋的刀柄露在外面。

瘦男人窒息著,咳著血,躺倒在地,顫抖著。慢慢地,她把刀抽出來。

波特從她手裏接過刀,在他的運動服外套上擦擦刀柄,把它丟在地上。他後退站著,注視著梅勒妮蹲在漢迪身邊。他顫抖著,最後一絲生命從他消瘦結實的身體裏溜走。她蹲在他身邊,低著頭,眼睛盯著他。暗淡的月光中波特無法看清她的表情,盡管他推測並相信,她的臉上一定會有淡淡的微笑,一種奇怪的笑容。

他也意識到了什麽。她的姿勢,那種低著頭靠近他的姿勢,看上去好像她正在吸著那個男人的痛苦,就像吸著飄蕩在她房間裏的薰香的香味。

洛·漢迪的嘴巴動了動,發出一個含混的聲音,那是臨死前的吼聲,但又那麽微弱,以至於亞瑟·波特像梅勒妮那樣幾乎變成了聾子,什麽也沒聽到。這個男人再一次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後又抽搐了一下,終於靜止不動了。波特扶著她站了起來。

他用胳膊摟著她的肩,他們行走在夜色中,周圍的小樹苗、莎草和水牛草隨風擺動。走了大約五十碼,他們來到大路上,走到梅勒妮從希布倫征用並開到這裏來的公用車旁。

她轉向他,拉上了她破損了的褐色皮夾克的拉鏈。

他抓著她的肩,感覺到風吹動著她的頭發,拍打著他的手。好多他想跟她說的話湧上心頭,他要問她是否很好,問她感覺如何,告訴她他想如何向警察解釋,告訴她在障礙戰中他多少次想到她。

但是他什麽也沒說。月亮溜進雲彩後面,野地裏變得很暗,他告訴自己,她無法看見他的嘴唇。波特突然把她拉進懷裏,吻著她,很快又猶豫著準備走開。但是他又不想離開,而是緊緊地擁抱著她,低下頭,挨著她冰涼的脖子芳香的肌膚。他們這樣擁抱了很長時間。他走開時,月亮又出來了,淡淡的白光浮現在他們臉上。但是他仍然什麽也沒說,只是示意她坐到駕駛室的座位上。

梅勒妮開動引擎,回頭看了一眼,手離開方向盤,並用手勢語同他做了個手勢。

為什麽她要做那個手勢?他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在他能夠告訴她等一下,把那句話寫下來之前,她已開車駛向塵土飛揚的公路,慢慢地顛簸在起伏不平的田野上。車突然轉彎,消失在一排樹叢後面。刹車燈閃了一下,然後她走了。棒槌 學堂·出 品

他步履艱難地回到鮮血淋漓的尼桑車邊,在這兒,他擦掉了所有指印,除了他自己的,然後重新擺放了血淋淋的刀、槍和兩具屍體的位置,直到犯罪現場能夠講述一個可信的故事,即使不是誠實的。

“但是,確切地說,什麽是謊言呢,查理?真理是相當不可靠的東西。哪些話是百分之百誠實的呢?”

他檢查著自己的布置,突然,他想起梅勒妮剛才說的話。那句話來自他自己的微不足道的手勢語詞匯,事實上是晚上早些時候他對她說的一句話。“我要再見到你。”對嗎?他舉起手,向自己重復著這句話。開始還有些笨拙,然後就像個專業人員一樣流暢了。是的,他相信就是它。

亞瑟·波特看見一輛車從遠處駛近。他翻起他的衣領抵擋著無情的風,坐在一個石坡上,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