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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嘴裏噴出了水蒸氣,湯川一言不發地提起水壺,把熱水倒進了水池。隨後他又打開壺蓋,摘掉眼鏡往壺裏看。戴著眼鏡的話,蒸氣會把鏡片給弄花的吧。

“怎麽樣?”薰問。

湯川把水壺往爐上一放,緩緩搖頭道:“還是不行,跟剛才一樣。”

“果然明膠還是……”

“嗯,還是會有殘留。”

湯川拉過身旁的鋼管椅坐下,雙手交叉在腦後,擡頭望著天花板。他並沒有穿白大褂,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衫,雖然身材瘦高,但上臂的肌肉相當結實。

薰聽說他今天要動手驗證一下他前兩天猜想的在水壺裏下毒的那種行兇手法,就連忙趕到了湯川的研究室。

結果看來不盡如人意。如果要讓這種行兇手法成立,那麽就必須讓明膠在水壺使用兩次後還不能完全溶解,以免包裹在其內部的有毒物質混入水中。也就是說,明膠層需要有相當的厚度,而如果明膠塗得過厚,這層明膠就不能完全溶解,會殘留在水壺裏。不用說,鑒證科送來的報告顯示,水壺裏並未殘留類似物質。

“用明膠果然行不通啊。”湯川雙手抓了抓頭。

“我們鑒證科也持相同意見。”薰說道,“他們認為,即便明膠完全溶解了,估計也還是會在水壺內側留下些許殘留的。還有,剛才我也說過了,據說用過的咖啡粉中也沒有發現明膠,因為您提出的這想法挺有意思的,所以鑒證科也是幹勁十足,據說也已經試過許多種其他材料了。”

“孺米紙應該也已經試過了吧?”

“是的。聽說如果用糯米紙的話,澱粉就會殘留到咖啡粉上的。”

“看來這猜測不對啊。”湯川拍一拍膝頭,站起身來說道,“很遺憾,看來還是放棄這想法比較好啊。”

“當時我也覺得您這想法挺不錯的。”

“結果也只是讓草薙刑警稍稍吃了一下驚啊。”湯川說著披上了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他現在在忙些什麽?”

“他似乎正在調查真柴先生以往的女性關系。”

“原來如此。他也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堅持著他的信念啊。既然如今已經證實了在壺裏下毒的手法是行不通的,那看來不妨試試其他的想法。”

“您的意思是說,或許是前女友下手殺害了真柴先生?”

“不清楚是不是他前女友,我只知道,兇手在周日早晨若山宏美離開之後,以某種辦法潛入真柴家,在水壺裏下毒——這種想法聽起來是最為合理的。”

“您打算放棄了嗎?”

“這不能說是放棄,只不過是遵循排除法罷了。雖然聽你說草薙對真柴太太抱有特殊的感情,但他的著眼點絕對不離譜。我倒是覺得他的搜查行動其實挺穩妥的。”湯川再次坐到椅子上,蹺起二郎腿,“那有毒物質是砒霜吧,難道就不能從其他的來源上尋找兇手嗎?”

“很難,雖然使用砒霜的農藥大約在五十年前就停止制造和銷售了,但還是會被用在某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昵。”

“比方說?”

內海薰翻開隨身手冊說道:“木材防腐劑、驅蟲劑、牙科治療藥物、半導體材料……比如說這些地方。”

“用途挺多的嘛,沒想到牙醫也會用到。”

“聽說是用來殺死牙神經的,只不過這種藥是糊狀的,不但很難溶於水,而且關鍵的砒霜含量也只有40%,估計用於本案中的可能性很低。”

“那毒性較大的呢?”

“還是驅蟲劑行業。聽說主要是用來驅除白蟻的。因為購買時需要登記姓名住址,所以我們正在查記錄。不過,因為購買記錄只有五年的保存義務,所以如果是在五年前買的,就沒轍了。假如是從非正規渠道購買的,我們也無從追查。”

“估計本案的兇手是不會在這種地方露出破綻來的。”湯川搖頭道,“站在警方的角度來看,或許草薙刑警那邊的成果還更值得期待些。”

“我總覺得兇手不可能是直接在水壺裏下毒的。”

“為什麽?就因為死者太太無法用這種辦法嗎?雖然懷疑他太太是你個人的自由,但你以此為前提展開推理的做法不能算合理。”

“我並沒有以這個想法為前提。我總覺得那天無論如何不可能會有第三個人造訪過真柴家的。至今沒有任何痕跡證明此人曾經出現過。假設的確如草薙先生所設想的那樣,真柴先生曾經的女友來過他家,那麽真柴先生至少也會端一杯咖啡出來待客吧?”

“也有人不這麽講禮數。如果對方還是個不速之客,那就更有可能了。”

“那麽這樣的人又是怎樣在水壺裏下毒的呢?那可是在真柴先生的眼皮底下呀。”

“真柴先生總要上廁所的吧?見縫插針的事並不難。”

“果真如此的話,那兇手制定的這個計劃可是含有非常不確定的因素啊。如果當時真柴先生並未起身去廁所的話,又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