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2008年3月16日 “歹徒”現身

容麗的腦子昏沉沉的,直到踏進小區大門,她的耳邊還回響著那一連串讓她心悸的聲音,衣服的沙沙聲,皮帶扣晃來晃去的叮當作響聲,急促的喘息聲,以及那極其明顯的鼠蹊間摩擦擠壓的聲音……好熟悉的聲音,這聲音讓她有點激動、有點厭惡,又有點心碎。她知道那是誰,她這輩子見識過太多的男人,但只見過一個身體能聽從理智的男人,那就是他。

真沒想到,今天去那條巷子,看到的聽到的,居然會是那樣的場面那樣的聲音。雖然她對他的感情未必會達到吃醋的程度,但是,一想到他那麽明目張膽地尋歡,還要得那麽強烈,那麽忘情,她就不由得感到憤怒,就好像看見有人在馬路邊小便,她不僅覺得厭惡至極,還覺得受到了冒犯。

而另一方面想到他的快樂裏沒有她的分,她又覺得沮喪萬分。

陸勁,我在監獄耍了那麽多手腕都不能打動你,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小娼婦嗎?你就是為了她,才想守住自己那可憐的清白的嗎?白癡!男人哪有什麽清白可言!再說,守住又怎麽樣?幾句謠言就可以讓它轟然倒塌。就算她相信你,你以為你跟她能長久嗎?會有未來嗎?你們不過是一對抱在一起的蒼蠅,蒼蠅的愛情誰會體諒?到哪兒都是死,一起死也是死!而且死得好臟!“啪!”

陸勁,我一直以為在經歷過你的第一個賤女朋友後,你會變得聰明一些,你會找一個跟你心靈相通的情人,但是我看到了什麽?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富有情趣的高雅男人,我以為會畫畫就是高雅,我以為懂得聽音樂和喝藍山咖啡就是高雅,但現在我發現,這些就好比漂亮的衣服,脫了衣服,你跟別人沒什麽不同,不過是個貪戀美色的庸俗男人!你這個騙子!我本來以為你是不一樣的!睜開眼睛看看,其實我才是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你痛苦仿徨的時候,是誰在開解你?你犯傻的時候,是誰在提醒你?你迷茫的時候,是誰在幫你出主意?陸勁,為什麽我們通了那麽久的信,你竟然看不出我是個寂寞又智慧的女人?

她覺得沮喪極了,就像一腳踩進了淤泥,拔不出來,只會慢慢地往下陷……

她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刺耳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慢慢喚醒了她的記憶。

她記得在監獄裏,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一次小小的戰爭,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奇恥大辱,所以至今她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當時他的外傷已經大部分痊愈,只有肋骨還需要休養,所以,她仍然每天來照料他。她的任務是,喂他吃藥,給他擦洗身體,並幫他做一些康復訓練。有一天,平時一直在旁邊看守的獄警正好出去聽一個電話,病房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於是她就走了上去。

她不怕他,從來就不怕,在她眼裏,他根本不是什麽殺手,他只是個受了傷後在她羽翼下喘息的瘦弱小男人而已。她有時候還把他看成一個模樣清秀、腦子聰明的小弟弟,身材並不魁梧,但自有他的魅力。

她走過去,蹲在他的床邊,毫不猶豫地扒開了他的頭發,她想看一看那個小小的十字傷疤是否真的存在。

他曾經在信中告訴她,那個傷疤是他當初為挽留女朋友留下的。他在信裏是這麽跟她說的,“她不相信我喜歡她,其實我自己也開始有點懷疑了,我不知道在她做了那麽多令我心寒的事後,自己是否還能像過去一樣喜歡她,我畢竟不是聖人,但是我不想當面承認這點,我也不想讓她難堪,所以我決定給她也給自己一個承諾。我把一個十字形的小鐵器燒熱了,在頭發裏壓了一下,在我的頭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十字傷疤,我對她說,我對她的感情就像這傷疤一樣會留在我的身上,永不磨滅。她流淚了,很感動,我們因此也和好了。傷疤很痛,但是,我對自己說,如果這樣能挽回一份永恒的感情,也許是值得的。”

事實證明一點都不值得。沒過多久,陸勁就來信說:“如你所料,我們沒結婚。結婚前不久,我發現她把我給她準備結婚的錢揮霍一空,因此我們無法購買家具和別的必需品。她對此的解釋是,作為男人,給心愛的女人花點錢,無可厚非。道理沒錯,但我還是覺得她並沒有把結婚當一回事,她不尊重我。其實,在很多地方,我們都不合拍,其中最大的分歧是,我認為她既然是我的女朋友,最起碼應該做到忠誠,但是她卻認為跟她講忠誠也是有條件的。換句話說,她認為,我不值得她付出忠誠。她認為我不夠好,沒資格這麽要求她,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就等於是在妨礙她的個性發展,剝奪了她的快樂和自由。雖然我們住在一起,就跟夫妻沒什麽兩樣,但是她認為她是絕對自由的人,她想幹什麽就可以幹什麽。昨天我再次看見她跟那個外國男人在一起,我第一次產生了想殺死她的沖動,我尾隨他們到旅館,在旅館門口等他們出來,又跟蹤他們去了酒吧,其實我有很多機會可以動手,而且,我相信我能成功,但後來還是放棄了。我想到你曾經告誡過我,應該挑選自己冷靜的時候殺人。那天我很不冷靜。而且沒有事先找好不在場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