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食人族的盛宴

在我為邁阿密戴德警察局工作期間,不止一次聽到“狗屎暴風雨”這個說法。但老實說,真正看到那陣勢是在德博拉對本地市長的獨子發出緝拿通告之後。五分鐘之內就來了三輛警車和一輛電視台的新聞采訪車,停在房子前面德博拉的車旁。第六分鐘的時候德博拉跟馬修斯局長通了電話。我聽到她在說:“是的,長官。是的,長官。不,長官。”整整兩分鐘的通話就沒聽到她說別的。到放下電話時,看她那牙關緊咬的樣子,我都覺得她可能再也沒法兒嚼硬東西了。

“靠,”她咬著牙說,“馬修斯撤了通緝令。”

“我們知道他會這樣。”我說。

德博拉點點頭。“到了,”她說著望向街道,“靠。”

我轉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戴克正從車裏鉆出來,往上提著褲子,還朝一個正在采訪車前梳頭發準備開拍的女人使勁兒笑了一下。她停下動作也沖他笑,他點點頭,然後朝我們溜達過來。她目送了他好一會兒,舔著嘴唇,又重新梳起了頭發。

“從理論上說,他是你的搭档。”我說。

“理論上他是個腦死亡的笨蛋。”她說。

“嘿,”戴克對我們說,“局長說了,我得盯著你,別讓你又把什麽事兒搞砸了。”

“你他媽怎麽知道搞砸的會是我?”德博拉朝他吼道。

“哦,你知道。”他說著聳聳肩,又回頭看女記者,“我是說,別跟媒體說話,好嗎?”他朝德博拉擠擠眼,“總之我這會兒得看著你,確保別出事兒。”

我還以為她會發出一連串惡毒詛咒,讓戴克當場在阿科斯塔家精心修剪的草坪上燒焦,但她顯然也從局長那兒收到了同樣的指令,她是個聽話的士兵。紀律為上,所以她只是看了戴克一會兒,然後說:“行吧,查查名單上其他人的名字。”說完就乖乖地朝她的車走去。

戴克又提了一下褲子,看著她走遠。“哦,好吧。”他邊說邊跟了過去。電視台女記者的眼光追隨著他,臉上悵然若失,她身邊的制片人差點兒要用麥克風敲她一下,她才醒悟過來。

我搭一輛警車的順風車回到警察局,開車的是一個叫威洛比的警察,他是邁阿密熱火隊的粉絲。我在下車之前跟他學了好多控球後衛和掩護走位的戰術,我肯定這些信息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可我還是很高興終於能從他的熱火談話中逃出來,鉆進下午的熱火空氣中,最後鉆進我自己辦公室的小格子間裏。

我就在那兒和我的儀器度過了余下的時間。我去吃午飯,試了一家附近餐館的沙拉三明治。可惜有頭發,醬汁味道也很糟糕,所以我回來的時候胃裏很不滿足。我又做了一些常規的實驗室工作,歸档了文件,獨享孤獨,直到差不多四點的時候,德博拉走了進來。她抱著一大沓厚厚的文件,看上去和我的胃一樣委頓。她拿腳鉤出一張椅子,癱坐進去,一言不發。我放下正在讀的報告,看著她。

“你看上去很頹,妹妹。”我說。

她點點頭,看著自己的手。“漫長的一天。”她說。

“你查了牙醫名單上的其他人嗎?”我問她,她又點點頭。我想幫她改進人際關系,於是又補充道:“是和你的搭档戴克一起?”

她的頭猛地擡起來,怒視著我。“那個笨蛋。”她說著聳聳肩,又懶得說話了。

“他怎麽了?”我問。

她又聳聳肩。“沒什麽。”她說,“他在常規事情上倒沒那麽糟糕,問答都還得體。”

“德博拉,那你幹嗎不高興?”我問。

“他們帶走了我的嫌疑人,德克斯特。”她說,聲音裏的脆弱和倦意又把我嚇了一跳,“阿科斯塔家那小子肯定知道什麽,我肯定。他不一定窩藏了那倆姑娘,但他知道是誰幹的,可他們不讓我查他。”她朝走廊揮了一下拳頭,“他們還叫笨蛋戴克盯著我,怕我讓市長為難。”

“哦,”我說,“博比·阿科斯塔也許完全無罪。”

德博拉朝我齜了一下牙,如果她不是那麽郁悶,那幾乎能算是個微笑。“他罪行累累。”她說,打開手裏的紙夾,“他的档案你都沒法兒相信,你都不用看他們加密的他未成年時幹的那些事兒。”

“少年時期的档案不能為他的這次行為定罪。”

德博拉身體前傾,我還以為她要拿博比·阿科斯塔的档案打我。“可惜不能。”她說,打開档案,“侵犯,蓄意侵犯,偷車大案。”她說到“大案”的時候看著我,語氣中帶著不服氣。她聳聳肩,又繼續看文件。“他被捕兩次,因為有人死亡,原因可疑,而他在現場,至少是過失殺人。可是這兩次他老爹都把他保釋出來了。”她合上文件,拿手拍著,“還有好多,但每次都一樣。他手上有血,但被他老爹保釋。”她搖搖頭,“這個一塌糊塗的壞小子,他至少殺了兩個人,我確定他知道兩個姑娘的下落,如果他還沒殺了她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