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親的日志(第3/7頁)

7月13日:今早,我鼓起勇氣和她說話了。如我所料,她舉止端莊無可挑剔,親切又善良。她請我享用茶水和自制的點心;我快樂得如履雲端。她的丈夫真是個幸運兒。這麽想不合適,但我很高興他要離開兩周……

7月20日:下午,我去了她家,是不請自來。她正和她的小女兒在後院泳池玩耍。那孩子和她一樣可人,有個美麗的名字——尹悅。她母親叫她樂靈。

尹悅,我反復念著這個名字。

7月28日:今天她的丈夫辦完事回家了。我為她嫁給這樣一位鮮少在家的記者感到遺憾。我要是那男人,定會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天啊,這般胡思亂想,我定是瘋了。

8月8日:他們說我的畫這些日子添了份生氣。我想是因為我感覺有了活力吧。她就是我的繆斯,我的靈感。如果她明白她對我是多麽重要該多好啊!她是我寧可舍棄江山的美人。

父親的字裏行間充斥著對那個“她”的迷戀,這份喋喋不休令我驚愕:他在家說的話還不如在這的四分之一。

1996年

1月3日:今天是阿陽的13歲生日,這些年我沒能當個好父親,屢屢錯過他的生日和學校活動。我倆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交流得更少。他母親一定對他說了不少我的壞話,其中多半我都認了。更加令我痛苦的是,我覺得那孩子懼怕我……

2月9日:我帶阿陽去別墅過了一個長周末。他好像也樂意跟著我。我的真正意圖是想讓他和她的小女兒認識,我不希望他對她們有誤會和怨懟……

2月9日,我在回憶中搜尋。那天我初次遇見尹悅,當時她才五歲。

2月11日:珍妮弗今天下午帶阿陽來到別墅。跟往常一樣,我倆又大吵一架。她指責我破壞了婚姻的誓約,不準我再提出離婚,說只要她還活著就別想。我知道她是認真的,不管是出於愛、嫉妒或是憎恨。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有人會因此受到傷害……

5月5日: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到我的夢中情人了,她跟隨一支交響樂團在歐洲巡演。思之如狂……

7月17日:珍妮弗又來別墅了,還帶著阿陽。她堅持要我賣了房子搬回紐約市區。我倆的談話一如既往結束於無謂的爭執。盡管言語傷人,但我知道她還愛我,只是我的心裏唯余別人……

1997年的日志條目不多,我匆匆跳過。

1998年

3月12日:她邀我喝下午茶。我預感到這不會是次愉快的見面。她漫不經心地透露出將要搬走的消息。我很受打擊。或許她的丈夫對我已經有所察覺。要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該怎麽辦?我是怕到了骨子裏。

4月16日:我的擔心終於成真了。她告訴我搬家離開是她的決定。我懇求她留下來,但她似乎心意已決。她讓我將自己的感情深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提起。她說很愛自己的丈夫,不想讓他受傷……

4月20日:再過一天,她就要離開了。也許這次分開就是永別。我的世界崩塌了。我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無心作畫。必須想辦法結束這瘋狂。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過了明天,就不再有希望……

接下來的兩天沒有內容。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兩天一定發生了可怕的事。懷著不安的心情我繼續讀下去。

4月23日:我幹了什麽?她不在了,他倆都不在了……都是我的錯,是我引發了那惡毒的詛咒。如今尹悅成了孤兒,無依無靠。我絕不能讓她知道是我奪去了她的父母……

4月25日:今天,我將他埋在了月桂墓園,沒讓她同葬。我不能讓她永眠在那冰涼的地底,那裏不適合她。她最終的歸宿在這裏,和我一起。我的痛苦無人知曉。他們笑話我,說我瘋了。事實是,沒有她,我就無法作畫;而不能作畫,我便什麽都不是。梅茲也不理解我,但她很有耐心,願意幫助我……

4月29日:尹悅的情況惡化了。持續一周高燒後,她陷入了昏迷。我被告知要做最壞的打算。我絕不能讓這事發生,不僅僅是關乎我的良知,她還是我和我心上人兒唯一的聯系,她死了,一切都化為一場空……

隨後的兩個月沒有任何記錄。

6月29日:尹悅終於恢復神智了。但她幾乎每晚噩夢不斷,令我心痛。她睡覺時總是在哭泣,不住地顫抖。醫生說是她母親的死在她潛意識中殘留的影響。我必須結束這噩夢,拯救她。我必須抹除她記憶中的恐懼……

7月5日:珍妮弗同意離婚了。要了卻她的痛苦,這大概是最好的辦法了。她需要開始新的生活,我也一樣,渴求新的開始。我要感謝她生下了兩個可愛的男孩,也感激她的家庭讓我這個窘迫的畫家有了一展鋒芒的機會。二十年婚姻過後,我已準備好拋去過往。阿俊已茁壯成長,能決定自己的道路了。可憐的阿陽,我忽視了他太久,可我還得這樣下去。尹悅更加需要我,何況是我虧欠她的。但願有天,阿陽能理解並原諒我。我打從心底裏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