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辛西婭:你說,恩底彌翁,這一切都是為了愛?

恩底彌翁:是的,女士,然後諸神給我送來一個女人的恨。

——約翰·黎裏,《恩底彌翁:又名月中人》

斯特萊克以前從未拜訪過羅賓和馬修在伊靈的公寓。他堅持讓羅賓放假休息,從輕微腦震蕩和勒殺的傷害中恢復過來,但羅賓不願意。

“羅賓,”斯特萊克在電話裏耐心地告訴她,“我反正也得讓事務所關門。記者把丹麥街都擠爆了……我目前住在尼克和伊爾莎家。”

但是,他在去康沃爾之前必須見見她。羅賓打開大門時,他高興地看到她脖子和額頭上的瘀傷已經褪去,變成發黃的淡青色。

“你感覺怎麽樣?”他問,在門墊上擦著雙腳。

“太棒了!”她說。

房間很小,但充滿溫馨,彌漫著她身上的香水味,他以前對這香味沒怎麽留意。也許已有一星期沒有聞到,使他對此變得敏感了。她領他走向客廳,那裏像凱瑟琳·肯特家一樣貼著木蘭花墻紙,他饒有興趣地發現一本《調查訊問:心理學與實踐》倒扣在一張椅子上。墻角有一棵小聖誕樹,上面掛滿白色和銀色的裝飾品,就像斯隆廣場的樹一樣,那些樹構成了報紙上被撞毀的出租車照片的背景。

“馬修緩過勁來了嗎?”斯特萊克問,一屁股坐在沙發裏。

“我不能說我沒見他這麽開心過,”

她回答,咧開嘴笑了,“喝茶?”

她知道他喜歡什麽味道:顏色濃得像木焦油。

“聖誕禮物。”她端著茶托回來時,斯特萊克對她說,遞給她一個沒有任何特點的信封。羅賓好奇地打開信封,抽出一沓釘在一起的打印材料。

“一月份的偵察課,”斯特萊克說,“這樣你下次從垃圾箱裏掏出一袋狗屎時,就不會被人注意到了。”

她很開心地笑了。

“謝謝。太感謝了!”

“大多數女人都希望收到鮮花。”

“我不是大多數女人。”

“是啊,我注意到了。”斯特萊克說著,拿起一塊巧克力餅幹。

“他們拿去做化驗了嗎?”她問,“那些狗屎?”

“做了。都是人體內臟。她在一點點地給它們解凍。他們在杜賓狗的狗食碗裏發現了痕跡,剩下的都在她的冰箱裏。”

“哦,天哪。”羅賓說,臉上的笑容隱去了。

“犯罪天才,”斯特萊克說,“偷偷溜進奎因的書房,把她自己用過的兩卷打字機色帶丟在書桌後面……安斯蒂斯終於屈尊把它們拿去檢驗了,上面根本就沒有奎因的DNA。奎因從未碰過它們——因此,上面的東西不是他打的。”

“安斯蒂斯還跟你說話,是嗎?”

“當然。他很難跟我斷絕關系。我救過他的命。”

“看得出來,不然會搞得很尷尬,”羅賓贊同道,“那麽,他們現在接受你的整個推理了?”

“現在案子已經非常清楚,他們就知道要找什麽了。塔塞爾差不多兩年前買了那台一模一樣的打字機。用奎因的信用卡購置了罩袍和繩索,趁工人們在那房子裏幹活時送過去。這麽多年,她有許多機會能拿到奎因的信用卡。上廁所時大衣掛在辦公室……開完派對後送他回家,趁他熟睡或上廁所時偷偷把卡從錢夾裏掏出來。”

“塔塞爾太了解他了,知道他一貫馬馬虎虎,從不核對賬單之類的東西。她弄到了塔爾加斯路的鑰匙——很容易復制。她查看了整座房子,知道有鹽酸。”

“非常出色,但過於精雕細刻,”斯特萊克喝著黑乎乎的濃茶說,“目前似乎正對她實行防自殺監控。最變態的部分你還沒聽到呢。”

“還有什麽?”羅賓擔心地說。

她雖然盼望見到斯特萊克,但經過一星期前的那些事情之後,仍然覺得有些脆弱。她挺直後背,鼓起勇氣面對斯特萊克。

“她還留著那本該死的書。”

羅賓對著他皺起眉頭。

“你說什——”

“跟內臟一起放在冰箱裏。上面血跡斑斑,因為她是把它跟內臟一起裝在帆布袋裏帶走的。那是真正的書稿。是奎因寫的《家蠶》。”

“可是——為什麽——”

“只有天知道了。範克特說——”

“你見過他了?”

“見了短短一面。他斷定自己早就知道是伊麗莎白。我可以跟你打賭他的下一部小說會寫什麽。反正,他說塔塞爾不會忍心毀掉一本原創的書稿。”

“拜托——毀掉書的作者她倒是狠得下心!”

“是啊,但這就是文學,羅賓,”斯特萊克咧嘴笑著說,“你再聽聽這個:羅珀·查德十分迫切地要出版這本真書。範克特來寫前言。”

“你是在開玩笑吧?”

“才不是呢。奎因終於要有一本暢銷書了。別露出這副表情,”斯特萊克看到羅賓不相信地搖頭,就情緒振奮地說,“有許多值得慶賀的呢。《家蠶》一旦上架,利奧諾拉和奧蘭多就會財源滾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