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二 圍城裏的掙紮(第2/34頁)

小蜘蛛俠。

塞西莉亞閉上眼睛,想把可怕的畫面從腦子裏甩出去。

塞西莉亞才不在乎那些晦澀典籍中提到的“自由意志”、“上帝之力”之類的廢話。上帝如果也有上司的話,塞西莉亞早就投訴他了。

你失去了我這個客戶。

塞西莉亞望著喬神父神色恭順、皮膚緊致的臉。她想起神父曾提到,人們對自身信仰的質疑是有趣的行為。塞西莉亞同樣有著自己的疑惑。她全心全意地信奉著聖安吉拉的一切:學校,教區及其代表的社區。塞西莉亞相信“愛彼此”是她生命中一條美好的準則。

時間仿佛在聖禮的時候靜止了,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美好。

雖說“天主教堂”是一支被她一直喝倒彩的隊伍,但是上帝,他(或她)有沒有做好本職工作,那是另一回事。

所有人眼中的塞西莉亞都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

塞西莉亞想起布裏奇特曾在一次晚餐時突然問她:“你怎麽能做到如此虔誠?”塞西莉亞當時所聊的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事,例如波利明年的初次懺悔。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布裏奇特似乎忘了姐姐上學時還擔任過聖舞皇後呢。

塞西莉亞願意毫不猶豫地為妹妹捐出自己的腎臟,但有些時候她真想騎在妹妹身上用枕頭抽她的臉。童年時父母能好好管住她們,成人後卻不得不靠自控力努力壓抑內心感受,這可真是件不幸的事。

當然,布裏奇特也願為她捐出腎臟。不過等待康復時,她一定會不住地當著塞西莉亞的面痛苦呻吟。康復後一有機會便會將此事重提,貌似要提醒塞西莉亞永遠銘記她為自己的付出。

喬神父發言完畢。教堂內三三兩兩的人紛紛起立,為逝者唱最後的贊美詩。伴隨著贊美詩的還有壓抑的嘆息聲,低低的咳嗽聲,以及中年人脆弱的膝蓋咯吱作響的聲音。梅麗莎·麥紐提此刻正站在過道另一側,塞西莉亞撞見了她的目光。梅麗莎揚起眉毛向她致意,仿佛在說:“厄休拉修女從前那麽可怕,我們還在百忙之中參加她的葬禮,我們可真是大好人!”

塞西莉亞對她可憐地聳聳肩膀,這是在說:“不一直如此嗎?”車內還放著梅麗莎訂的特百惠貨品,塞西莉亞打算葬禮結束後給她,順便和她確認一件事。塞西莉亞想請梅麗莎今天代自己接送波利上芭蕾課。她下午還得送以斯帖參加言語矯正課,陪伊莎貝爾去理發。說到理發,梅麗莎真有必要把頭發好好染一染。她新長出的黑發實在不雅,這可怕的細節被塞西莉亞看在眼裏。她不禁想起上個月和梅麗莎在食堂時,還聽見她埋怨自己的丈夫每日都要行房,像準點的時鐘。

與眾人合唱聖歌“你真偉大”時,塞西莉亞突然想到妹妹的調侃為何讓自己如此耿耿於懷。

都是因為性。如果沒了性,她不過是個隨便邋遢、單調乏味的中年媽媽。這裏要聲明一下,她可不是什麽讓人不忍直視的黃臉婆。昨天塞西莉亞出門買香菜時,一個卡車司機還挑逗地對她吹了聲口哨。

這口哨一定是對她吹的。塞西莉亞還四下張望,確認視線內沒有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人。而在此前一周和女兒們經過商場時,不知從何處傳來讓人不悅的口哨聲。塞西莉亞見到伊莎貝爾堅定地目視前方,臉蛋卻漲得通紅。她這時才意識到女兒已經亭亭玉立了,她和媽媽一樣高,身材玲瓏有致,她最近換了發型,梳著高高的馬尾辮,額前的直劉海長得幾乎蓋住眼睛。

伊莎貝爾長大了,讓人目光流連的不再只有她的母親。

“終究要開始了。”塞西莉亞哀傷地感嘆道。她真想給伊莎貝爾一面防暴警察們用的護盾,以此阻擋那些男人的目光。每次走在街上,人們留戀的目光和起哄的呼聲都讓塞西莉亞感到不舒服。她想和伊莎貝爾聊聊這個問題,卻不知從何說起。塞西莉亞並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問題。這是件大事,卻又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們沒有權利讓你覺得不舒服,只要你忽略他們就好。有一天當你四十歲了,再沒男人會偷偷瞥你,那時你沒準會懷念被偷偷留戀的目光,那時,即便一個人對你吹口哨,哪怕他是一個卡車司機,你也會偷偷地想:“真的嗎?這口哨是對我吹的?”多麽可悲的興奮!

不過,那口哨也許只是個友好的致意。

更丟人的是,她居然花了那麽長時間分析那聲口哨的含義。

塞西莉亞完全不擔心鮑·約翰有外遇。這事絕無可能,毋庸置疑。他哪有時間外遇?能在什麽時候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