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5/11頁)

大頭眼疾手快,一棍子自下而上砸向金爺胳膊,手槍頓時調轉槍口,子彈射上天空,隨即大頭劈頭蓋臉一頓亂棍打向金爺。槍聲點燃了怒火,眾巡捕沖向混混,兩方人馬頓時陷入戰局。小白相趁亂而逃,鐵林怔怔地看著眼前一片混亂的情況,又在人群中尋找金爺。

金爺抱著流血的頭靠在墻角,鐵林隔著人群同他對視,金爺的眼神中充滿了恨意與殺機,鐵林心灰意懶,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慢慢地走到馬路邊坐下,一顆心冷得似要被凍住,他剛才在柳如絲家放了金爺一馬,卻沒想到金爺會如此寡義薄情。不知過了多久,殺聲漸低,街面上躺倒一片只余呻吟,大頭下令將人通通銬走。

金爺被麻杆搡著路過鐵林身邊,金爺朝他啐了一口,鐵林頭都未擡。大頭臉上也掛了彩,在鐵林身邊站定,鐵林緩緩擡頭,“……我可以走吧?”

大頭蹲下身子,視線與鐵林平齊,“我讓一隊押人回捕房,一隊跟我送你去碼頭。”

“謝了!”

鐵林的心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大頭站起來,朝鐵林伸出手去,鐵林愣了愣,也伸出手,被大頭從地上拉起來。

上海的大街上奔馳過兩輛黃包車,徐媽媽眼含熱淚和田丹坐在一輛,另一輛放著行李。鐵林一臉血痕,騎輛自行車護隨左右,前後左右一圈騎車巡捕,大頭一馬當先,過往行人皆側目而視。

碼頭上,汽笛長鳴,鐵林身後一堆巡捕,都看著大船,船梯已經撤下,鐵林用一塊布擦著臉上的血跡,緘默不語。

“我們送你回去。”

“走吧,我等船開。”

“……金爺和小白相關多久?”

“我不曉得,麥蘭現在你管事。”

“鐵公子不要講笑話,我是代管管的,誰也不服我。”

一只白鷗自江面掠翅而過,船笛再響,緩緩離岸,鐵林嘴角噙著笑,看著船慢慢駛向遠方的水霧之中,心中一松。

船艙中,田丹正在安置行李,徐媽媽一直透過舷窗往岸上看著,船身一動,徐媽媽慌張地站起來,“船怎麽動了?開了!天兒呢?不是說在船上嗎?”

徐媽媽四處跑開去,急急地找著,“在家裏說他在碼頭,到碼頭說在船上,人呢!”

田丹抱住徐媽媽,不知如何解釋,“姆媽!……是他叫我們先走的。”

徐媽媽一怔,繼而奮力掙脫田丹的手往走廊跑,“騙我!”

田丹抓住徐媽媽的手,“真的,他說會來找我們。”

“到哪裏找?他怎麽曉得我們在哪裏……他要到哪裏去找我這個姆媽!”

“他知道。”

田丹軟言安慰道。

“說老實話,你見到他了?”

“是他讓我回來和姆媽一起走的。”

“天兒……”

徐媽媽癱坐在椅子上,老淚縱橫。田丹俯下身子摩挲著徐媽媽的肩膀,輕聲安慰:“姆媽,不找我們他還能到哪裏去?”

“……說好一起走的。”

“他有事沒做完。”

一個中年男人敲了敲房門,“是徐先生的母親和徐太太嗎?”

“……是。”

田丹看著來人,有些無措,中年男人和氣地笑了,“我姓張,弓長張,徐先生的朋友向老師托我一路照顧兩位。”

“謝謝張先生……”

“不要客氣,是自己人。你們先休息一下,船已經開了。”

“自己人……”

徐媽媽茫然地拉著田丹的手,田丹心裏已是知悉一切。中年男人禮貌地拉上門離開,徐媽媽仍是緊張得坐立不安。

已是日暮之時,柳如絲系著圍裙,端菜上桌,鐵林調整了心情,帶著一身傷踏進家門,老鐵和柳如絲驚訝地看著他。

老鐵瞪著他,“打仗去了!怎麽沒拖一門大炮回來?”

鐵林一屁股坐到桌前,抓起一塊肉塞進嘴裏,自顧自地說:“鹹了。”

“我問你話呢!”

鐵林同往常一樣跟老鐵擡著杠,“打架,沒打仗。”

老鐵嘴裏念叨著:“不做巡捕以為總要太平一些,沒想到更不太平了!”

鐵林煩透了,無力地說:“求求你爸爸,活著回來不錯了,還罵我。”

“……這是和誰?”

老鐵氣得直頓拐杖。

“日本人,青幫。”

柳如絲看著他的傷口無比心疼,“是姓金的吧?”

“嗯。”

“他呢?”

柳如絲盛了一碗飯送到鐵林手邊。

“關到巡捕房了!”

老鐵和柳如絲松了口氣,老鐵顫著聲音問:“為啥?”

鐵林只埋頭吃飯,“送天哥姆媽和田小姐上船。”

“送走了?”

“送走了。”

“那徐先生呢?”

“還在日本人手裏,我明天再到同福裏看看。”

“你算了吧,在日本人手裏,還回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