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8頁)

“不然鐵林會死。”

影佐步步緊逼,徐天指了棋盤,“剛才你答應我了。”

“這些年一直在參殘局?”

“沒有這份閑心,只是從前在日本無事時看看棋譜。”

“當我隨口叫你參這局棋的時候,並不以為你能解開,所以我也沒有準備答應幫你朋友的忙,但五分鐘就參開了……你很恐怖。”

徐天淡淡地說:“棋局無非就是邏輯考慮。”

“你不是常人,所以不配有常人的生活,如果要保護你身邊的人,那首先你必須不是常人。”

影佐迫視著徐天。徐天擡頭同影佐對視,語氣裏微起波瀾,“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影佐可怖地笑了,“你是來替朋友說情的,還是替自己?”

“替朋友。”

“田丹小姐也是你的朋友。”

徐天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影佐威脅,這是徐天的底線。徐天看著影佐笑得含義不明,眼中恨厲如刀,從牙縫裏擠出兩字:“……影佐。”

影佐笑得雲淡風輕,“我盡量先不難為鐵林好不好?但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什麽樣的交代?……好,等這件事過去。”

“剛才我已經約料嘯林到仙樂斯,你聽見了。”

“謝謝。”

“我會再找你。”

“只要我的朋友過了這一關。”

影佐笑著,徐天不想再同他多說一句話,轉身離開,他感覺到影佐針紮似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背上,徐天神情一凜,脊背筆直地朝門口走去。

徐天從司令部出來,飄也似的走到對街,他扭頭望向對街的司令部,那裏有日本憲兵崗哨,街上間或有士兵。

溫順食草的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如果影佐再這麽緊逼,徐天真想幹脆拼了。只要他下定決心,三天之內把這裏直至小半個上海弄個底朝天也不是太難,但往後就得遠走高飛。母親怎麽辦?留她在上海肯定沒命。帶著一起浪跡天涯?同福裏是徐家的根,將母親拔了根離開故屋故人,估計走不多遠也要瘋掉,關鍵這也不是徐天想過的日子,他享受朝九晚五故人故裏,實在狠不下心棄了眼下一切重拾舊業。可恨的日本人,可惡的日本人!有沒有辦法把自己分成兩個?一個活在三角地菜場和同福裏兩點一線,一個索性就投入殺仇雪恨之間……最大的問題,是半輩子終於碰上一個打算深愛的人,本來中間只橫著她的未婚夫,這可以假以時日慢慢化解,現在又橫上了影佐的威脅,影佐說不定真會因為徐天而殺了她……可惡的日本人!無論如何,先保鐵林無事,再讓田丹走,徐天不知怎麽張嘴向田丹說,他還沒說心裏已經又亂又難受……

徐天回到同福裏收拾了簡單的鋪蓋,將飯菜裝到飯盒裏,徐媽媽從屋裏跑出來,“你到底要做啥?”

“同你講了到捕房陪鐵林說說話。”

徐天將這句話說得稀松平常。

徐媽媽憂心忡忡地看著徐天,“說話就說話,把鋪蓋都打過去,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坐監牢了。”

“他就帶一張毛毯,萬一到後半夜冷呢。”

“你幹脆睡在捕房好了。”

“那我再拿個枕頭。”

徐媽媽拔高聲調,“天兒!到底出啥事體了?”

徐天溫和地握了握姆媽的手,“就是鐵林心情不好,我是他好朋友。”

徐媽媽狐疑地看他,“真的?”

徐天眨了眨眼睛,看起來一切無恙,“真的。”

“鐵林惹了啥事體,你不會沾上禍水吧?”

“要沾上也沒辦法。”

徐天用力把鋪蓋用繩子系好。

徐媽媽瞪大了眼睛,“啥?!”

徐天低聲笑了,“沒禍水,啥禍水也沒有。”

“不要騙我。”

“放心好了。”

“田小姐回來怎麽同她講?”

徐天微微一怔,調轉目光,“……同她有什麽好講的?”

“你不在家人家說不定會問。”

“她又不是我們家人,是租房子的房客。”

“啊?”

徐天背起鋪蓋拿著飯盒出門,“啊啥,說不定過幾天不租搬走了。”

徐媽媽緊追了兩步,又忽然停下,看著兒子往同福裏外走著的背影,嘟囔道:“……說話跟神經病一樣。”

方氏夫婦把買回來的玻璃電纜放在地上,方長青在自己的皮鞋底部挖好了一個小坑,折斷金剛鉆木柄,將金剛鉆頭嵌入,然後他站到玻璃上去,用腳劃,好容易劃出一條線,金剛鉆頭就掉出來。

方長青擡起腳,方嫂將金剛鉆塞回去,才剛走了兩步,又掉出來了,倆人擡頭看著一邊的田丹。田丹將刀片遞過去,長青又把刀片嵌入另一只鞋底已開好的細槽,走到電纜上,用腳劃動,電線刨開一點口子,刀片就折了,並且從鞋底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