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格局 三、發覺自己有些怪異(第2/4頁)

1969年,我終於和王山林直接碰到了一次,他似乎過的很是滋潤和得意,大隊的紅衛兵對他前呼後擁的,萬海濤那幾個流氓也看著意氣風發似的。

王山林遠遠的看到我和趙德民在那裏刷大字報,還專門跑過來。

我對他根本就沒有好氣,趙德民拉了我幾把,才讓我沒有沖上去和王山林拼命。

王山林說:“趙雅君吧,你是前進大隊的是吧。呵呵,先進大隊啊,怎麽有你這樣的人混進來了?”我當時聽了就要沖上去拼命,被趙德民拉住了。

然後王山林就又帶著那些16~17歲的孩子走了,萬海濤臨走的時候還狠狠地說:“趙雅君,你給我小心點。”

後來才知道,現在王山林是松江區的造反派副主任,說是立過大功,現在成了陳景強眼中的紅人,說是要重點栽培。

果然,在那次見到了王山林以後,王山林在南海的地位似乎也越來越高,好幾次萬人批鬥大會,都看到王山林那幫流氓威風凜凜的站在陳景強旁邊,高喊著帶走資派誰誰誰上來,帶反革命誰誰誰上來。王山林帶著大家喊口號,我也不得不跟著一起喊,這讓我心中憋著氣,難受得要命。

1969年,弟弟趙雅仁聽從號召,作為知青,去了湖北一帶下鄉去了。從此再沒有他的消息。母親非常傷心,因為母親一直以來都很心疼弟弟。而弟弟自從1966年和姐姐一起揭發了父親以後,性格也變得越來越壞,經常臉上掛著彩回家。

而弟弟離開之後,我父親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從南海農村的牛棚裏面弄了出來,回到了南海。

不過,等待父親的沒完沒了的批鬥大會,每天早上父親都會掛著一塊巨大的寫著反革命、特務分子趙清途的牌子掃街。這讓我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因為我父親又回到了南海,我們大隊的一些同志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怪異。

而批鬥我父親的主要就是王山林,我父親被拉到各個機關,工廠,學校接受批鬥,並且還要遊街。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王山林安排的,再看到我父親被押在台子上面架飛機,而我們身邊的人瘋狂的喊叫著打倒打倒的時候。我總是回憶起我打我父親耳光的一幕,跟著他們喊著喊著,我的眼淚總是不爭氣的要流下來,我一次又一次的強忍著。妹妹的死讓我覺得,我父親是如此的脆弱,是如此的可憐,而父親對我的愛也一直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看著父親花白的頭發,身子佝僂著90度的鞠躬,我好害怕,特別的害怕,害怕我的父親就這樣摔倒在地,離開我們。

王山林這個流氓也總是得意的笑著,仿佛在嘲笑我根本無法報仇。在這種內心的折磨下,我每天一個人的時候總是難受的使勁地摧殘自己的身體,我用刀割,刀刺,用煙頭燙我的身體,用這些皮肉的痛苦來讓自己轉移一點注意力。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身體總是復原的很快,一個傷口很快的就能好起來,甚至有的連傷痕都留不下。

從懂事開始,我的生活就好象惡夢一樣,情感大起大落,情緒也是大起大落,傷心,絕望,瘋狂,懷疑,仇恨,各種各樣的極端的事情為什麽都發生在我身上?而且,我覺得我越是情緒大起大落,身體反而越好,好像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在成長一樣。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幻覺,我覺得我身體裏真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成長。

王山林在南海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陳景強曾經在多個場合開大會號召大家要向王山林學習,向王山林看齊。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殺人犯,強xx犯,流氓,在這個世界能夠平步青雲,能夠如魚得水。王山林應該鬥大的字都認不出一籮筐,他的腦子裏面裝著的都是肮臟和醜陋的東西,現在居然成了大家學習的榜樣。我不知道大家如果都變成王山林這樣的人以後,這個世界還到底有沒有廉恥道德。

趙德民同樣和我一樣,我和趙德民真正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開始和他討論我們做的對不對,中國到底怎麽了,我們需要的是什麽。但是,我們找不到答案,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已經根本無法自拔了。趙德民曾經問我,如果台灣人打過來了,我會不會投降,盡管我搖了搖頭,但是我覺得我真的可能會投降,似乎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抱我妹妹的仇,以及拯救我的父親。

噩耗在1970年的時候又到來了,我父親死了,一個人晚上孤零零的躺在四處漏風,到處漏雨的房子裏的時候死了。早上被革命小將們發現了,還把我父親定義為畏罪自殺。

我沒有見到我父親最後一面,當我看到我父親的時候,他已經被火化了,骨灰裝在一個爛罐子裏面被哭成淚人的母親捧著。父親不能安葬在任何墓地,甚至本來是要骨灰都撒掉,我母親發瘋了一樣懇求,才最後保留了這一點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