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末(第2/5頁)

警方一直沒能破解顏永原是怎麽進入大樓而沒讓人發覺,結果顏永原的自白裏把犯案過程細節都交代得巨細靡遺,簡直像一個犯罪短篇。

顏永原說在電視新聞看見網友轉貼幾家知名正妹店員,其中某家咖啡店正妹店長,就是他苦尋多時的女兒鐘美寶,而鐘春麗去探望顏俊時,換季帶回的外套裏發現了一串不知名的鑰匙,因顏俊假日都去找姐姐鐘美寶,他直覺就是美寶的住處鑰匙。他簡直不知春麗是為了討好他,還是在暗示他,總之她將鑰匙就扔在客廳茶幾,“像等著我去拿”。這些年他搜捕過鐘美寶多次,總是差一點逮到,卻又讓她溜走,“她是屬於我的”,這念頭纏繞不去,陰魂不散。他去復制了鑰匙,在網絡上搜索出咖啡店的地點,開始蹲點、跟蹤,發現美寶就住在大樓裏。雖然擁有鑰匙,但也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真要找人,直接沖進咖啡店就可以,“但他想要更多東西”,那就得進到她的屋子裏。這些事沒有道理,即使他是個壞到骨子裏的人,也沒想過殺她,甚至不想強暴她。他對她的迷戀蔓延了自己的一生,已經變成一種迷信,他深信他們倆有宿命的姻緣,再不然,就是鐘美寶施行法術,蠱惑了他,但無論是哪一種原因,並不重要,“現在就是機會,這是命中注定”。他想要親眼見她,當面與她對話,再來思考究竟可以對她做些什麽。當然要看美寶的反應,畢竟她不是他親生小孩,小時候摸摸蹭蹭,他始終沒真的對她強來,等著就是她長大。如今她已成年,男歡女愛你情我願,就不算逆倫。他心中真有種念頭,“他可以打動她,讓她心甘情願跟他”,當然,如果不甘願,只要用強的,畢竟男人占有女人都是這樣子。無論他在監獄裏,或者臉被劃傷後,睡夢時刻,他腦中總是想象著這些念頭。美寶還是少女時他不曾真的對她下手,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她長成屬於他的女人。

他在大樓裏租了一個套房,到處打聽、收集、跟蹤,足足預備了快半個月。過程是演練過的,有許多方案。躲衣櫥等她回來,在開水裏下安眠藥,或者直接躲在臥室拉門隔間,她一進門就制服。這些方案他一一演練,他租在D棟二十四樓八坪最小的套房,進出都從那邊。騎摩托車進車道,戴著鴨舌帽上下電梯,回家後換衣服,直接走手扶梯上下幾層樓,從樓梯間用走的走到美寶住處,這段路很短,一台監視器也沒有。閃過所有監視器,當然拍不到畫面。就這樣,等待美寶上班空當時間,開鎖,看似復雜的鎖頭有鑰匙怕什麽,他已經進去美寶屋裏幾次,他熟悉附近可以躲藏的地方,就在放置垃圾的樓梯間轉角,一有動靜,就上下樓徘徊。梯間常有人出來抽煙,沒人會多注意。那晚他在樓梯間等待監看,看見顏俊與李有文逐一進入,刺激了他,使得他更想行動。他發瘋了似的等著,幾乎想立即沖進屋裏。他看著他們一一離去,十二點後,他知道沒旁人了,有也不怕,那些三腳貓男人,一捏就死。淩晨一點鐘,輕易開了鎖,美寶正在熟睡(他在屋裏檢查過,知道鐘美寶有使用安眠藥習慣,想不到他們姐弟倆,都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他摸上她的床,撫摸她非常久,激動得痛哭流涕。美寶忽然驚醒,他怕她大叫只好用手捂住她的嘴,想不到美寶那麽強壯,掙紮得非常厲害,兩人在床上肉搏,美寶咬傷了他,他一怒勒住她喉頭,繼而用枕頭悶死了她。

“她長得那樣騷就是一種罪,她活著我一輩子不安寧。”他甚至如此控訴。據警方的說法,美寶的繼父沒有悔罪,一再宣稱鐘美寶是個魔鬼,從小就誘惑他,用刀劃破他的臉,使他喪失心神,一生毀滅。他說了很多怪力亂神的話,媒體都照登,大幅渲染,那些名嘴模仿他躲衣櫥、樓梯間偷窺的樣子,暗示他與美寶發生性關系,李東林一氣之下把他家電視機都砸了。

“哪有這麽神?”周刊下了結語。顏永原的自白就像一篇精心策劃的認罪宣言,其中更隱含了他想要透過認罪占有鐘美寶的死,此等狂妄而無稽的企圖,他指證歷歷,卻無法交代自己在大樓裏租屋跟誰簽約,而他供稱的地址裏分明也還住著其他人,他根本不曾租賃此屋。

命案還一直處在有數名嫌犯卻無法將任何一人定罪的狀態。林大森先得到交保,顏永原持續關押。幾度翻供,證詞反反復復。沒有新的人證與物證,但DNA與指紋已使他無法脫罪。

可他的種種言行越來越接近瘋狂,恐怕律師真的會訴諸“心神喪失”。

三月新的社會新聞一出,美寶的新聞就冷淡了,或許也被歸入了“懸案”的抽屜,新的事證沒有再出現,大眾對此案的熱度已經消退。謝天謝地,李東林終於不必再聽名嘴假裝神探、靈媒胡扯,瞎掰劇情汙蔑已死的人,他自己也好像突然被轉移了注意,恢復正常上下班,不再一直盯著網絡跟電視,腦中有個螺絲松脫了,他知道即使破不了案,自己的生活還是要繼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