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與獸(第2/6頁)


“小郭,我是蕾蓉,我有一個發現。那兩個火柴盒上的印刷字跡不是都已經模糊了嗎?我在實驗室對國內火柴盒生產廠商的資料進行了類比,發現火柴盒可能屬於‘特供品’,即專門為某一客戶生產的,這種特供品上的字跡大多不是印上去的,而是模壓上去的。具備一定的凹凸度。在紙張上寫字,會在後面一頁紙上留下微弱的壓痕,靜電壓痕探測儀能使這些痕跡變得清晰可見,我就對其中一個火柴盒進行了探測,結果發現了一個標志:一個同心圓裏有兩個大寫的‘t’字。”郭小芬吃了一驚:“那不是天堂夜總會的標志嗎?”“是,這就是特供天堂夜總會的火柴,從一個側面可以證明,兇手應該是個經常去這家夜總會娛樂的人,所以我和香茗想讓你和呼延去一趟,了解一下這種火柴的使用人群、使用目的,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一些線索。”郭小芬還沒有回答,電話裏傳出了林香茗的聲音:“小郭,杜處、林科、我和思緲都是經常跑案子的,天堂夜總會裏的內保、waiter恐怕天天拿著我們的照片往腦子裏印,我們去了摸不到什麽情況。所以只好拜托你們倆了,我要強調的只有一句話——千萬注意安全!出現什麽意外情況,隨時和我聯系!”掛斷電話,郭小芬神色凝重,ktv舞廳什麽的倒是常去,但夜總會,她可從未涉足過。“怎麽了?”馬笑中問。“上邊有任務,派我們暗訪天堂夜總會……”郭小芬回答了半句,突然茅塞頓開,“你小子肯定老去那種地方吧?”馬笑中嘬著牙花子:“那是個有名的銷金窩子,我一小警察,消費不起。不過,路數跟窯子應該差不多吧?”郭小芬笑了起來:“就是個花哨點兒的大窯子。”馬笑中說:“那好辦了,我道兒劃得筆直。”“哼,那你跟我們一起去,出了事情你扛!”郭小芬說完又有點猶豫,“路有些遠,不耽誤你事情吧?”“近賭遠嫖嘛!”馬笑中咧著大嘴樂道,“哥哥現在最大的事情,就是給妹妹當一回護花使者!”
一道門,兩個世界。門,玄鐵色的門,用霓虹燈裝飾得流光溢彩,“tt”兩個鮮紅的字不停聳動,像毒蛇對天空吐著信子。門的外面,是暗夜,路上的行人、自行車上的騎者、打車的小職員,像螞蟻一樣卑微地於沉默中湧動。門的裏面,邁進去,哪怕半步,立刻就——轟!音樂聲和鼓點聲猶如瀑布一般,席卷著迎頭砸下!令人暈頭轉向。神智恍惚地沿著紅色地毯步入disco大廳,就像食物沿著食管被吞咽進了胃。震耳欲聾的聲音,分不清音樂還是人的嘶叫,在激光燈、搖頭燈數萬道幻化光芒的掃射下,所有人的臉上都鬼一樣猙獰。自由升降式舞台的正中,一個豐乳肥臀的長發裸女,伸出長長的舌頭,舔吮著那根銀色的鋼管,一手摸乳一手撫臀,胯部活塞般劇烈地前後聳動,玻璃舞池下迸射出妖異的光芒,舞池裏無數的影子,一面痙攣一面伸出手,沖裸女張著嘴嚎叫,活像一群在抽水馬桶裏翻卷向下的穢物……先是失聰,而後失明……只覺得感官被無數因絢而爛的東西咀嚼著,向前的每一步,都成為了自我崩解的過程。“你說什麽啊?”郭小芬沖著馬笑中大喊。“啊?你說什麽?”馬笑中沖著郭小芬大喊。兩個人喊了半天,才知道對方其實什麽都沒有說,跌跌撞撞到了吧台。坐下,馬上有waiter上來問他們要什麽,郭小芬剛說了半句“三瓶啤酒……”就被馬笑中一把捂住嘴巴,對那waiter說:“半打科羅娜。”然後在她耳邊說:“你是盤子啊?沒聽說夜總會點啤酒按瓶的!”郭小芬有點不好意思:“我怕這裏酒太貴……”“這裏一杯白水也要三十!”馬笑中斜睨著她,把腿一伸:“想省錢甭來這兒,街邊小攤兒,啤酒三塊錢一紮,冒頂還帶沫兒。”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看著吧台調酒師扭動腰肢,雜耍一般將五顏六色的酒瓶淩空拋擲,騰挪飛轉,不由得眼花繚亂。檀木飾金的巨大歡喜佛構成dj台後景,無論毗那夜迦還是觀世音化身的美女,坐姿交媾的表情都有著一種猙獰的興奮,給人格外妖魅的感覺。兩個穿著低胸緊身裝,超短裙裹著的黑色絲襪散發出誘人肉香的小姐湊了上來,眼皮上貼著的金紙被鐳光一照,好像兩只叫春的貓。帥哥,不請我們喝杯酒嗎?其中一個嚶嚀道。馬笑中歪著嘴:白喝?當然不啦!那小姐笑著伸出纖纖食指,在他微微隆起的褲襠上畫了一個圓圈:喝完酒,推油、打真軍、bodymassage、雙飛……看帥哥中意哪種啦,出場也可以,不過要灌單的哦……中意?馬笑中大笑起來,我最中意的是百家樂和大滿貫,可惜裏子太薄,弟弟沒勁,消受不起二位。兩個小姐一看郭小芬,似乎明白了什麽,笑得更淫靡了:原來帥哥自帶酒水啊,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雙雙翩然而去。艷福難享,眼福卻可以大飽,看著花枝招展的小姐們在大廳裏鶯回燕轉,馬笑中酒喝得非常愜意,一邊打嗝一邊飛哨,一副老行子的架勢。瞧見他這副色眯眯的樣兒,郭小芬打心裏膩味,轉頭一看呼延雲,又不由得愣住了。出於本能,所有人——無論是跳舞的站立的還是坐觀的,無不隨著音樂和鼓點,共振著肢體的某個部分。唯獨他,唯獨這個呼延雲,就那麽冷若冰霜地靜靜坐著,一口一口地啜著啤酒,鋼一樣且冷且硬,不受任何誘惑,和整個夜總會所有人都大異其趣。尤其令人不解的是,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冰冷而鋒利的解剖刀,無情地劃過在舞場中肆虐著的每一具肉體,終於化為嘴角一絲極度蔑視的冷笑……這個怪物!郭小芬想。趁著這個當兒,她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舞廳的每一台酒桌,每一只手,每一張吞雲吐霧的嘴巴,甚至每一柱仿佛煙火的光芒,但沒有看到任何火柴盒的形跡。走,跟我下場子去吧!馬笑中抓住郭小芬的手,就要拉她下舞池。郭小芬毫不客氣,一把甩開:你喝多了吧?馬笑中嘿嘿嘿地笑,他是借酒發情,半打啤酒,郭小芬喝了一瓶,他只喝了兩瓶,呼延雲倒是悶聲不響地喝了三瓶,於是又點了半打。誰想不過片刻,呼延雲又咕嘟咕嘟三瓶下肚,雙眼迷離著要去小解。你陪他去。郭小芬對馬笑中說。馬笑中很不情願地跟著呼延雲往洗手間走。呼延雲一路踉蹌,經過包廂區時,稀裏糊塗推開厚厚一道門,入眼是一個臉孔尖瘦、頭發稀疏的男人裸著身子,有個穿著橘紅色ol套裝的長發女郎跪在他兩腿之間,一下一下地點著頭。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那男人大怒,一個煙灰缸就砸了過來!多虧身後的馬笑中,一把將呼延雲扥了出來:我靠!你丫惹大麻煩了!沒看見門上封著包嗎?!門重重地關上,門把上掛著一條毛巾。包廂門上掛毛巾,行話叫封包,表示裏面正在行事,絕對禁止打擾!如果打擾,有個說法叫“掰棒子”,另一種觀點是這三個字應該寫成“掰蚌子”,總之是強行斷春的意思,在風月場所是大忌中的大忌!呼延雲還懵懂著:“我……我要上洗手間。”這個時候,那包廂的門“呼”地拉開了,臉孔尖瘦的男子披了襯衫,提著褲子,敞著懷走了出來,凸出的眼珠子簡直要爆裂一般:“操你媽的,是哪個王八蛋敢壞老子的好事?!”馬笑中暗暗叫苦,這種事,按照道兒上的規矩,剁手都是輕的。誰知那男子只和他對視了1秒,轉身就跑!警察的本能,馬笑中拔腿就追!在群魔狂舞的disco大廳裏,很快就都消失了蹤影。呼延雲本來就迷糊,這時也管不了許多,扶著墻找到洗手間解完了手,晃悠著回到大廳。看了看依舊high得高xdx潮叠起的那一群,揀了個空著的座位就癱了下來,也不去找郭小芬了。這時,卡座那邊出事了。王軍被高秘書從市局裏領出來之後,先找了個骨科醫院把被劉思緲卸掉的膀子扶正,然後滿世界找“撒火”的地方,就來到了天堂夜總會。他是常客,也是貴客,所以夜總會老總、道上綽號叫“大疤”的董豹,在人滿為患的大廳裏,特地切出一個卡座,親自陪他喝酒。酒豈無花?可惜這天不巧,超a級和a級的小姐都已經滿活兒了,竟抽不出一朵,b級的小姐大多是飛台的,為防她們釣客,董豹不肯用,跟幾位媽咪一商量,只好把剛剛進來的幾個、還正在培訓中的小姐臨時調來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