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骨頭(第3/4頁)


他狠狠盯了那個美貌而冷漠的女警官一眼。“林隊,請您詳細談一下這起案件的偵破經過!”“林隊,您的行為科學再次創造了奇跡,是嗎?”“那個女孩有沒有生命危險?”“聽說歹徒的手段極其殘忍,是嗎?”他保持緘默。“請問,這會不會將是一系列兇殺案的開始?”他身子一震。目光所及,果然是她——《法制時報》的記者郭小芬。郭小芬,容貌嬌媚,眉眼像極了伊能靜,面龐白裏透粉,披肩的卷發像烏雲一樣,24歲,卻已經獨立報道過多起震驚全國的重大刑事犯罪案件。她的寫作風格獨特,對案件一面跟蹤報道最新進展,一面進行自己的推理,有幾次居然給偵破帶來了決定性的推動作用,因而在刑警中享有公主般的禮遇,所以她的消息也比大多數同行“靈通”得多。“系列兇殺案”這個詞從她的口中吐出,絕不會是空穴來風,許多記者瞪圓了眼睛。“絕對沒有這回事!”林香茗冷冷地說,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許多記者“唰”地又把目光轉向了郭小芬。郭小芬看著林香茗,嘴角那一抹可愛兼調皮的微笑,表明她洞悉一切,“什麽也別想瞞住我”。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記者,林香茗登上6樓,來到局長辦公室的門口,敲敲門,走了進去。套間。外間極大,幾個分局的頭兒正和局長秘書周瑾晨閑磕牙,等待局長接見。林香茗一走進來,包括周秘書在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和他打招呼。“局長在忙?”他輕聲問周秘書。周瑾晨朝著裏間的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全局上下,大概只有林香茗有這個特權。“今後他來找我,無論我在忙什麽,無論我有多忙,都不得阻攔,可以直接‘闖宮’。”這可是局長親口下過的“聖諭”。林香茗剛要敲門,門卻自己開了,一個膀大腰圓、斧子一樣粗獷的臉上有一道刀痕般的傷疤的人,氣沖沖地走了出來,與林香茗正待擦肩而過,卻又刹步,轉身,故做驚詫:“哦,原來是您啊,我該稱呼您什麽?刑偵王子,fbi培訓出的超級新星,還是——局長大人的新寵?”
林香茗漠然地看著對方——市公安局刑偵總隊一處副處長杜建平,感覺有點陌生。“看來,您不屑於和我說話。這是當然,您是用英文說話的,聽不懂我這滿口的土話,嘖嘖嘖,對不起對不起!”杜建平冷笑著,大步離開了局長辦公室的外間。刑警這工作,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也是刀口上舔血的活兒,成天跟各種亡命徒打交道,生死一線,脾氣都不好,案子“梗阻”了,煩躁時吵嘴打架是常事,但案子破了,流著熱淚碰一杯,第二天還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像眼下這樣,當面諷刺挖苦,是非常罕見的事情。各個分局的頭兒——以及周秘書都目瞪口呆地看完這一幕,有些人的臉上流露出幸災樂禍的詭異之笑。那個女孩不停地流著淚……林香茗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慢慢走進了裏間。市公安局局長許瑞龍正在批閱一份由公安部轉來的文件,頭也不擡:“小林?”“是!”林香茗敬了個禮。“真的有那麽嚴重嗎?”許瑞龍放下筆,擡起頭,臉上掛著一絲略帶煩躁的疲憊。今年59歲、卻已經滿頭白發的許瑞龍,大概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警齡比年齡還要大的人。他出生於1948年,民國時的警察,吃空額是習以為常的事,比如實有80人,上報100人,那“虛擬”的20人的薪水自然就被主管侵吞。許瑞龍的父親——當時被稱為京津第一名捕的許天祥時任偵緝隊總隊長,也不能免俗,在兒子沒有出生前,就把他的名字填在了警員花名冊上……“在現場,我們除了解救受害人以外,還發現了一根骨頭,初步推斷,應該是人的大腿骨,也就是說,罪犯在綁架、淩虐受害人之前,已經先殺害了一人,但由於缺少其他的殘肢,失蹤人口調查科表示一時還很難確認死者究竟是誰。”林香茗出言十分謹慎,“從遺留在現場的火柴盒看,罪犯很可能還在醞釀著新的犯罪行為……”“火柴盒?”許瑞龍困惑地嘟囔了一句,從椅子上站起,慢慢地踱到窗邊,凝望著城市夜晚的燈火。
作為市公安局局長,每天他要處理大量的公務,不可能關注每一起命案,但對林香茗不一樣,哪怕他在早市抓住了一個拎包的賊,許瑞龍也必定要親自過問,個中原因,剛才杜建平和自己爭執時,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你不就是想在刑偵總隊外,另起一個山頭嗎?!”對,必須另起一個山頭!許瑞龍對此態度堅決。他自己就是從刑偵崗位上一點點爬上來的,對中國警察普遍采取的命案偵破方式,他太了解了,已經進入21世紀了,依然是摸排、指紋足跡、車輪戰審訊……被任命為局長之後,他到英國、日本和美國這三個集中了世界最頂級刑偵專家的國家訪問時,一次次感受到巨大的差距。“光身搜查……就是讓犯人脫光了之後進行搜查吧?”和他一起訪問的杜建平,在位於維吉尼亞州匡蒂科(quantico)市的“聯邦調查局學院”觀摩fbi探員模擬進行犯罪現場調查時忽然發問。許瑞龍永遠也忘不了美國同行爆發的大笑。他就是在那裏遇到林香茗的。“中國警官大學結業?”他看著他的履歷,驚訝地問,“怎麽?你沒有拿到畢業證?那你怎麽會到美國留學?”“我是自費來留學的。”林香茗說,“我計算機考試不及格,所以沒有拿到畢業證……”“但是這上面還寫著,你大學時代就已經考取了微軟高級工程師的證書啊。”許瑞龍糊塗了。“咱們大學計算機考試考的那些,大多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東西,已經毫無實用價值,我實在是懶得背。”林香茗說。“老兄,你想見的是fbi犯罪偵探中的青年才俊,這可是我的學生中最出色的一個。”世界頂級犯罪行為剖析專家johndouglas,拍著許瑞龍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如果你想找個有畢業證的,我建議你回國去找。”那天晚上,許瑞龍坐在賓館的房間裏,把那本磚頭厚的林香茗在fbi幾年的破案記錄讀了又讀,原本釅釅的紅茶硬是沖成了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