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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不好呢?”圓華說著,拿起一支銀光閃閃的圓珠筆,把筆芯按出來,又按進去,接著問武尾,“你覺得呢?”

“我可以實話實說嗎?”

當然,圓華點頭。

“如果您買五千日元一支的圓珠筆給我,我肯定會舍不得用的。”

“那又怎樣。不用就放在抽屜裏好啦。然後,每次看到它都會想到:啊,這是我生日的時候,圓華送我的啊。好,就把它作為第一候補吧!”

圓華把圓珠筆樣品放回原處,向櫃台裏看。除了圓珠筆,裏面還有鋼筆、裁紙刀、鎮紙等各種文具。

已經快到晚上八點了,離開數理學研究所的時候都過了下午五點。他還以為今天不會出去了,結果圓華突然說要出門。說是父親快過生日了,要去買生日禮物。武尾覺得明天再去也無妨,但圓華的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桐宮玲對此也心知肚明,因此沒有一句抱怨,平靜地開車去了。

轉了好幾家,都沒找到合意的。十五分鐘之前,他們走進了這家店。打烊時間是晚上八點,圓華卻不慌不忙。大概是早已決定,如果因為時間到了就趕客人出門的話,就再也不來這家店了吧。

平時武尾都在店外等候,但今天圓華要他也跟著,說要聽聽他的意見。武尾說自己沒有小孩,提不出什麽建議,但圓華不答應。

這家貴金屬店雖然不大,卻有一種高雅沉靜的氛圍。圓華看的是高級辦公用品櫃台。裏面擺著各種昂貴文具。

八點剛過,兩個人走了進來。武尾的目光偶然掃到入口,看到他們的瞬間,便有種不妥的感覺。兩人都低低地彎著腰,戴著黑色尼龍帽。

接著,當兩人把尼龍帽拉下來,把頭全部遮住的時候,武尾確定自己的預感沒錯。那並不是尼龍帽,而是只露出眼睛的頭套。

“安靜,敢亂叫就殺了你!”一個男人用刀子逼住角落裏的女營業員。

另一個人四處張望,喊著:“不許動!呆在原地!”他手裏拿著槍。

店裏除了武尾、圓華、桐宮玲之外,就只有男女營業員各一人。男營業員站在武尾他們身邊,全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

持刀男子脅迫著女營業員緩緩移動,似乎是想到放現金的地方去。而拿槍的男子則威嚇地盯著武尾等人。

圓華碰了碰武尾的腰。“噴霧器,借我。”

“別。”桐宮玲小聲說。在這種狀況下,她仍然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但圓華無視了這句話。“噴霧器。快。”

武尾把手伸進外套內袋。他總是隨身帶著一瓶護身用的小型噴霧器,只是從來都沒用過。

他小心地把噴霧器遞給圓華,盡力不讓持槍男子發覺。圓華伸手接過,注視著兩名男子的動作。

持刀男子命令女營業員把現金裝進他帶來的袋子裏。紙幣有好幾捆,恐怕不少於一千萬日元吧。

圓華環顧四周,然後朝著斜下方發射噴霧。持槍男子似乎聽到了,喊道:“搞什麽?亂動我可要開槍了!”

要開就開啊,武尾暗道。他終於發現,男子手裏的只不過是把模型槍而已。圓華大概也注意到了吧。

一般情況下,催淚噴霧是近距離向對方面部噴射的。現在他們和兩名男子有十幾米遠的距離。武尾想象著,剛才圓華噴出的催淚劑如今正怎樣在店內彌散呢?

持刀男子奪過裝錢的袋子,對拿槍男子使了個眼色。兩人向入口走去,自動門打開了。

在這個瞬間,兩名男子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一下子蹲在原地,開始不停咳嗽,伴隨著痛苦的喘息聲。

男營業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在發呆。桐宮玲問他:“這家店有沒有後門?”男營業員仍然沒反應過來,桐宮玲已經在怒吼了:“後門在哪?肯定有的吧?”

“啊……是,有,在那邊。”

桐宮玲快步向男營業員指的方向走去,武尾和圓華跟在後面。

“真糟糕,好不容易買個東西,又泡湯了。”坐進車後座之後,圓華說。

“那家店是再也去不得了,肯定會被追問的。”桐宮玲苦澀地說著,發動了汽車。不知從哪裏開來的警車正在靠近。

“是不是只能用感謝的話來做爸爸的生日禮物了啊。每年都是這樣。嗯,這樣也好。”

聽了圓華的話,武尾覺得,她果然是變了些。生活節奏恢復了,她的活潑開朗也回來了。不過,還是有點勉強自己的味道。

甘粕才生是在上周自殺的。在醫院病房裏,他用一條濕毛巾絞住了自己的脖子,窒息而亡。這種死法很詭異,一度被懷疑為他殺,不過後來還是經科學方法證明,這是甘粕自己做的。網上說,這是一種需要非常強烈的意志才能辦到的自殺方式。

自殺動機不明。主流意見是,他因為拍不出好電影,意氣消沉;不過這原本就不是什麽熱門話題。現在這年頭,自殺算不了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