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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他們以數周一次的頻率持續幽會。剛開始的時候,千佐都只把它當作單純的肉體關系,沒有感情存在,只不過是剛好遇到合適的對象罷了。起主導作用的總是自己。要結束這段關系,也完全憑自己決定。如果厭煩了,或者嗅到了危險,就一刀兩斷。

但見過幾次面之後,千佐都發現兩人的關系有了微妙的變化。木村成了她必不可少的存在。和他在一起是那麽快樂。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實在缺乏這樣的快樂。和年齡相差那麽大的男人結婚,雖然有了錢,生活中卻一直沒什麽刺激。這樣的幽會觸及了她的界限。

千佐都對木村無話不談,對丈夫的不滿,逃離如今這種生活的念頭,都和盤托出。

“那就逃離唄。”木村在床上撫摸著千佐都的頭發,說。

“怎麽逃?”她問。

“要是老公早死就好了,你是這麽想的吧?原本打算忍耐二十年的,可畢竟是太辛苦了啊。對不對?”

“嗯,那倒是……”

“那就讓那一天早點到來吧。又不是什麽難事。”

“誒?可是,”千佐都搖頭,“不行呀,那種事。不能殺人的。”

木村高深莫測地笑了。“但是,你曾經想象過吧?”

千佐都無法回答。木村笑出聲來。

“別擔心,你什麽都不用做。我只是說,要讓那一天早點到來。那一天,就是你老公去世的日子。他又不是不死之身,總有一天會死的嘛。只要提早一點就好了呀。”

“不懂。那不就是謀殺嗎?”

“廣義上,或許可以這麽說吧。但在刑法上,就不能稱之為謀殺了。從結論來看,你丈夫是死於事故。而且,還是非常接近自然災害的事故。他去了發生災害的地區,不幸因災身亡。自然災害是不可抗力,不會有人怪到你頭上的。”

“自然災害,指的是什麽?”

木村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端正得宛如面具的表情消解了,吐出幾個字來:硫化氫。

據木村說,這是一種致死率極高的劇毒氣體。接著,他說出了以下一番話。

日本是火山地帶,到處都有火山氣體的發生源。其中之一就是溫泉區,會從地下排放出硫化氫氣體。通常這不是什麽大問題,但根據氣象條件,某些場所的氣體濃度有可能會上升到致死水平。這些場所固然是禁止入內的,但日本還有一些危險地點尚未被人們發現。

只要找出這樣的地點,把義郎引過去,不必親自動手就能置他於死地。

聽了這話,千佐都產生了疑問,不知道真的實施起來會不會這麽順利。

“就算不順利也不會有問題。既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又可以再多試幾次。再也沒有比這安全的辦法啦。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把約你老公去溫泉,假裝散步,讓他踏入那片危險區域。”

的確,單單這樣似乎挺簡單。畢竟,毫無風險是最好的。

“你下決心了嗎?”木村問。

千佐都的回答,和他第一次約她去賓館時一樣。“讓我考慮一下。”

但和那時一樣,她心裏或許已經有了決定。

千佐都生長在新瀉縣的長岡。

父親是在町工廠裏工作的員工,母親比父親小十歲。和他們一起擠在一棟小房子裏的,還有她的祖父母。父親收入微薄,生活十分艱辛。

千佐都剛懂事的時候,快八十歲的祖父已經出現了認知症的兆頭。祖父病情嚴重時常常離家出走,迄今她依然記得,父母拿著手電筒四處尋找的背影。

雪上加霜的是,祖母摔倒了,腰部和腿部的骨頭骨折。那是千佐都念小學的時候。從此之後,祖母便臥床不起,自然也就無法照顧祖父。一切雜務都壓在了母親身上。她必須照看患有認知症的祖父,臥床的祖母。沒有親戚能助他們一臂之力。父親曾想找一所養老院,卻始終沒能如願。去和政府機構談過,也沒能獲得有效的解決辦法,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父母每天晚上都會吵架。母親一焦躁起來就拿千佐都出氣。父親則陰沉著臉,極少開口。

千佐都上中學時,父母終於離婚了。千佐都被母親帶走。母親開始工作,白天在超市,晚上去居酒屋。每當母親在深夜筋疲力盡地回來時,總會凝視著千佐都,說:

“女人會不會幸福都取決於男人。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對方的情況調查清楚。不單是他本人,還有他的兄弟姐妹。要不然,還不知道結婚之後會有什麽樣的麻煩事壓到你身上呢。最好是找個年紀大的有錢人。這樣的話,就算他父母還在,也離死不遠了。有錢就有一切。我也會挑這種人的。愛情這東西啊,虛無縹緲,是填不飽肚子的。”

長年目睹母親的辛勞的千佐都,把這些話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