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曹正:生與死的疊加(2)(第2/3頁)

就在我的頭顱重重地落到了前方小河裏的瞬間,被斬首的疼痛卻消失了,我的肉體與意識再次分開。我抑制不住心中的竊喜,從河中爬上岸,緊接著扭頭往後看,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我近乎絕望:我的頭顱還沒有完全沉到河底,那個握著東洋刀的鬼子已經沖到了河水中,用刀挑起了我的那顆沒來得及合眼的頭顱,獰笑著狠狠地甩向我肉體的位置。

從樹林裏鉆出來的那幾個鬼子兵,也已經走到了我的肉體旁,其中一個鬼子彎下腰,拎著我的頭顱,張大嘴獰笑著。另一個鬼子用手拖著我的身體,甩向一旁。

我用力吼叫著,我的聲音又重新回到了不能被這世界裏任何人聽到的狀態。我瘋狂地撲向那具沒有頭顱的軀體。如同之前我穿越所有有機物的場景一樣,我撲了個空,摔在了地上。我不甘心,跳起來又往頭顱的方向沖去。我欲哭無淚,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鬼子正獰笑著、叫囂著,把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當球一樣踢來踢去。

我無力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看著自己的頭顱被鬼子踢得高高的,落到了遠處。身邊的鬼子大笑著,終於停止了踢球遊戲。我略帶喜悅地追了過去,眼看距離頭顱很近了,只聽見“砰”的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了。半空中的頭顱像個被打爛的西瓜,腦漿混著鮮血,紅的白的四處飛濺。我蒙了,當時腦海裏只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我就此要從真實的世界裏永遠消失嗎?

鬼子什麽時候離開的,我完全沒有注意。我就那麽麻木地站在原地,望著散落一地的身體碎片發愣,包括那顆早就失明的眼球,此刻也落在腳邊。很快,所有的殘肢碎片在慢慢變淺,隨後消失……

我不知道耗了多少個日夜,直到某個清晨,當金黃的太陽照耀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終於挪動了步子。我要繼續尋找美雲,找到鄭大兵帶領的隊伍,就算他們無法感知我的存在,但是我必須要和他們在一起,也只有這樣,我才能有機會找到與外界溝通的方法。就算我從此只是個虛無的不為人知的形態。但我還是希望看到美雲,看到兵哥,看到他們在遠山裏勝利的那天。

我毫無目的地沿著小河往前走去。一路上,我努力讓自己從極度的失落中走出來,不斷在心底說著打氣的話,可依然按捺不住悲傷,為了不讓眼淚流下來,我拼命地奔跑。

就在我拼命奔跑了一個多小時後,叢林裏發出悉悉率率的聲音讓我停下了步子。我扭過頭,循著聲音源頭望去,是九日研究所大門的方向。我連忙站定,心想,不會再遇到那幾個虐殺我身體的巡邏鬼子吧?緊接著出現在我視線中的是大刀劉,他還是穿著那套日式憲兵制服,背上背著兩把大砍刀,他的腰上赫然掛著黑色匣子。隨後從樹林裏走出來的一整個巡邏隊,加上大刀劉剛好八個人。其中一個家夥的面孔很陌生,我在九日研究所門口徘徊了一年的時間,卻沒有任何印象。他沒有戴軍帽,說明他和大刀劉是同等級別,應該也是巡邏隊的軍官。他和大刀劉一樣,身材也很高大,手裏握著冷兵器,是一支長矛,矛尖透著瘆人的寒光。他背上還背著一把很長的長槍,用布袋子捂著,但微微露出來的槍口,讓我一眼認出那是一把阻擊步槍。

我連忙往後退去,避免被大刀劉腰上的黑匣子感應到我的存在。

大刀劉和握著長矛的家夥邊走邊說著話,其他鬼子都低著頭,沒有吱聲。大刀劉不時地指向遠處一些標志性的山壁或者小河,那個長矛憲兵也不時點頭。看樣子像是大刀劉在和他分析附近的地形。

我跟在他們身後。這幾年來,我無數次目睹這群巡邏兵進出九日研究所的大門,但我卻不知道他們在離開之後的路線,也不知道他們進入之後做些什麽。奇怪的是,以前我在叢林裏遊蕩時,從來沒有遇到過他們,所以才放松了警惕。以至於第一次和他們相遇,我的肉體就被他們毀掉了。

我突然想到:之前鬼子巡邏的範圍沒有這麽大,這也就是為什麽之前的兩三年裏,我沒有遇到過他們的原因。為什麽最近這段日子裏,我在距離九日研究所這麽遠的位置,也能三番兩次地看到他們呢?

我馬上找出了答案:應該是鄭大兵那群人的緣故,讓鬼子不得不把每天巡邏的範圍擴大,警戒的程度也提高了,可能這也是一個巡邏隊出現兩個軍官的原因。我又想起松下幸太郎說到的“耍大刀的合體人”,難道就是在那晚保護他和坂田回到研究所的大刀劉嗎?可是,松下幸太郎為什麽說大刀劉是合體人呢?合體人又是什麽意思呢?

我一路尾隨著他們朝前走去。一路上我都謹慎地保持距離。盡管我不知道還有什麽是我害怕失去的,但一貫膽怯的性格讓我依然不敢靠近,害怕那個黑色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