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每當患難時

狀如行屍走肉的黨育紅,在常愛黨和白芷柔墜落山谷的地方,被一種無法解釋的力量牽引著,一步步接近著常愛黨的埋屍地。

李觀瀾、蘇采萱和歐陽夏輝三人在後面悄無聲息地尾隨。

據歐陽夏輝事後分析,黨育紅雖然表面上是在尋找常愛黨的屍體,事實上是在尋找他自己。常愛黨屍體的每一點微妙變化,黨育紅都感同身受。死亡前經歷的折磨與疼痛、屍身散發出的腐敗氣息、屍體內蛆蟲的蠕動,都在引導著黨育紅去找到它。

在山谷裏的一塊低窪地,一具掩蓋在爛泥和枯葉下的殘缺不全的屍體被挖掘出來。屍體的面部已經腐爛,嘴唇脫落,露出森森白齒,眼睛處只剩兩個黑洞,無從辨認本來面目。

屍體雙腿上的肉腐爛得最徹底,兩條腿骨上只掛著薄薄的幾條深褐色的皮肉。

黨育紅在屍體一側長跪不起,表情平靜如水,沒有悲傷,沒有痛苦,好像遊離的靈魂在俯視著自己的軀殼。

蘇采萱手持高像素的相機,對屍體的各部位拍照取證。在拍到腿部時,出於職業敏感,她把鏡頭拉近,仔細觀察殘留的皮肉痕跡。突然,一個荒唐卻大膽的念頭襲上心頭,她感覺胃部一陣惡心,酸水湧到喉嚨的位置,手扶樹幹俯下身子,嘔吐起來。

二十四小時後。

白芷柔在工作單位的食堂吃過飯返回辦公室。這是她事發後第一天上班。她女承母業,也在稅務局工作,而且因在沖鋒陷陣時一馬當先所向披靡,曾榮獲全省稅務系統征稅標兵的榮譽稱號。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意外地看見有兩個人坐在座位上等她,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李觀瀾和蘇采萱。

李觀瀾在座位上欠欠身,開門見山地說:“常愛黨找到了。”

白芷柔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說:“找到了?太好了,在哪裏找到的?”

李觀瀾說:“在你棲身的山洞外的一處低窪地裏。”

白芷柔驚訝地說:“原來他一直躺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真是意想不到。”

李觀瀾說:“你為什麽不問他是否還活著?”

白芷柔嘆氣說:“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我早不抱希望了。”

李觀瀾平靜地說:“這次會讓你失望,常愛黨還活著。”

白芷柔身上一震,掩飾地苦笑說:“怎麽可能,你開玩笑吧?”

李觀瀾目光如炬地看著她,說:“你是不是非常確定他已經死了?”

白芷柔說:“這是我推斷的,在見到他的屍體之前,不敢說是否確定。”

蘇采萱見白芷柔裝腔作勢的樣子,忍不住說:“別再演戲了,難道常愛黨不是被你殘害的嗎?”

白芷柔聞言冷笑說:“你說什麽,我不明白。”

蘇采萱說:“對於正常人來說,在聽到與自己共同遭遇危險的戀人被找到後,第一個念頭是去看看他,而你,根本就沒有流露出這個願望。”

白芷柔說:“現在離我們遇險已經過去一個月的時間,在沒有出路的山谷裏,又沒有食物,他怎麽可能活下來呢?”

蘇采萱說:“謝謝你說實話,在蒼莽山的山谷裏,沒有食物,你是怎麽活下來的呢?”

白芷柔說:“關於這個問題,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

蘇采萱說:“不錯,你獲救以後,一直在告訴人們,你是靠采食野果活下來的。其實作為一名野外探險愛好者,你心裏非常清楚,蒼莽山谷裏的野果都含有劇毒,是不能吃的。你在遇險半個月後才獲救,這期間你的給養根本不是野果子,而是你未婚夫身上的肉!”

白芷柔瞪著圓鼓鼓的眼睛說:“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蘇采萱氣憤地提高聲音說:“我說你喪盡天良,禽獸不如,靠著吃你未婚夫身上的肉活下來,為了不讓他的肉腐爛,你還想方設法地延長他的生命,不讓他痛痛快快地死去。”

白芷柔的眼睛向上翻著,轉動著鋥亮的大白眼球,說:“你在編故事嗎?要不要我把肚子剖開給你看看?”

蘇采萱說:“如果放在半個月前,我一定會把你的肚子剖開,從你的胃裏取出還沒消化幹凈的常愛黨的血肉,順便也看一看你的心是用什麽材料做成的。”

白芷柔不說話,只看著蘇采萱冷笑。

李觀瀾說:“我們在第一次和你接觸時,就已經產生懷疑。蒼莽山谷底的野果有四種,包括曼陀羅、夾竹桃、常春藤和楝樹的果實,這幾種植物的果實都有毒。像曼陀羅,在古代是用來制造‘麻沸散’‘蒙汗藥’的原材料。你不可能靠食用這幾種野果生存下來。而你和常愛黨墜落山谷時,身上並沒有攜帶食物,在你獲救前的半個月裏,是靠吃什麽才能活下來的呢?這是我們一直在求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