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野外遇險

走出王小倩家,已經是夜裏十點鐘,月色昏黃,街頭行人稀少。蘇采萱略帶責備地對王小倩說:“黨育紅病得這樣嚴重,你還不趕快采取措施,居然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多危險啊,你不知道許多妄想症病人都有暴力傾向嗎?”

王小倩帶著哭音說:“可是我放心不下他,如果你不把我帶出來,我今晚還會和他睡在一起,我心裏怕得要命,可又擔心他出事。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蘇采萱說:“今晚你到我家去睡,黨育紅除去妄想之外,生活還算正常,暫時不會有危險。按理說,他病到這種程度,應該馬上送到精神病院治療,可是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他的發病原因,不能草率和精神病院聯系。”

王小倩說:“你能肯定他是患了精神病嗎?好好的人,怎麽會突然精神失常呢?而且還這麽嚴重。”

蘇采萱說:“說實話,我不能確定,這種症狀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要向精神科的專家請教才行。不過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回到家,蘇采萱整理了一張床鋪,安排王小倩睡下,她自己則坐在電腦前,從資料庫中調出平日收集的國內外罕見病症案例,瀏覽到東方漸白,也未發現與黨育紅類似的病例。

也許是職業習慣,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與鉆研精神,蘇采萱每次遇到新奇罕見的醫學難題,全身心都會振奮起來,即使不眠不休不飲不食,也要找出答案才肯罷休。憑著經驗和敏感,她確信黨育紅的“死亡幻想”和“屍體認知”具有較高的醫學研究價值,於是,在資料庫中求解失敗後,她給她在公安大學上學時的指導教師、精神科專家歐陽夏輝發去了求助信。此前,歐陽夏輝曾在偵破曲州市鳳來村群體癔症一案中發揮過重要作用。(詳見《你有罪:詭案現場鑒證》第一部)

蘇采萱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來到李觀瀾的辦公室,向他敘述了黨育紅的事情,並詢問刑警隊是否有權限對黨育紅采取一些措施。

李觀瀾聽罷,說:“從這個人的表現來看,很可能是患精神疾病,警隊是不能對一名未做出違法犯罪行為的精神病患采取任何措施的。不過,黨育紅突如其來地發病,而病狀又這樣古怪,背後一定會有隱情。不管你是為了幫助朋友也好,還是為了工作,都要努力找出黨育紅的發病原因,必要時我會給你一些警力支持。目前,我唯一可以配合你的,是派人調查黨育紅的身世,也許可以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蘇采萱說:“這件事我一定會跟進的。據我所知,目前我國國內尚沒有任何類似黨育紅病情的記載,每一種精神症狀,都有它的誘因,黨育紅的情況,也許可以填補法醫理論的空白。”

話雖這樣說,要蘇采萱憑借一己之力解開這個謎題又談何容易,好在歐陽夏輝教授很快有了回音。他在回信中說,他對黨育紅的症狀很感興趣,這可能是世界上罕見的“行屍走肉症”,有較高的醫學研究價值,他希望能與患者見面,詳情容他到達曲州市後再談。

歐陽夏輝做事雷厲風行,當天夜裏二十一時許便乘坐航班從北京飛來曲州,顧不上休息,立刻與蘇采萱交換了想法。

歐陽夏輝說,根據蘇采萱在信中描述的黨育紅的病征,這名患者很可能是患了“行屍走肉綜合征”,是根據英文術語“walking dead syndrome”翻譯過來的。這種病例最早由德國學者坎特(Kant)於十八世紀發現的,後來由法國神經科學專家卡塔德(Cotard)完善,並寫出完整的論文,因此這種病症也被稱為“卡塔德綜合征”。“行屍走肉綜合征”尚未見於我國的任何文獻,其表象特征與黨育紅的狀態完全吻合。

蘇采萱聽過歐陽夏輝的介紹,長舒一口氣,說:“原來還是有些記載的,我一度懷疑過黨育紅的症狀是個例,甚至是他故意做作。”

歐陽夏輝說:“雖然不是個例,卻也極為罕見,最重要的是,這種病情的發作不是無緣無故的。根據卡塔德的理論,患者常常是在經歷過親人的死亡後,甚至是親眼見過親人屍體的腐爛過程後,精神受到巨大刺激,才會引發這種疾病。”

蘇采萱有些吃驚,說:“黨育紅的妻子說,除了她自己,他在世上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他又怎麽可能有機會見到親人去世?”

歐陽夏輝說:“我認為應對黨育紅進行一系列檢查和診斷,他在回答問題時的配合程度怎麽樣?”

蘇采萱說:“非常配合,而且條理清楚。”

歐陽夏輝分析,根據黨育紅本人的描述,他在發病初始時,感覺到脊椎和腿部的劇痛,有折斷和被割裂的痛感,證明他的脊椎和雙腿是病症的源頭,應對這兩個部位進行物理檢查和醫學影像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