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第2/7頁)

“你沒權利這麽說她!”伯恩又悲又怒地吼道。

“你和死者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林德羅斯斥責起驗屍官來,“你得多學學怎麽和活人打交道。”

“對不起。”

伯恩喘了口氣,轉過頭對林德羅斯說:“她給我打過電話,她以為自己只是感冒。”

“這麽想很自然啊,”他的朋友說,“話說回來,她的心思肯定全放在兩個孩子身上。”

“伯恩先生,這些記憶片段是什麽時候開始浮現的?”桑德蘭醫生說英語時帶著一絲明顯的羅馬尼亞口音。伯恩面前的這個人前額飽滿,下巴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是那種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進而推心置腹的對象。他戴著金屬框眼鏡,油光發亮的頭發梳向後方,發型古怪而又老氣。像他這樣的醫生不會用掌上電腦,不會一邊忙一邊發短信。最重要的是,他不會把許多事情放在一起同時處理。他身穿厚厚的海力斯粗花呢做的三件套西裝,打著紅底白圓點的領結。

“得了,得了,”桑德蘭醫生歪了歪他的大腦袋,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只貓頭鷹,“恕我直言,不過我敢肯定您是在——我該怎麽說呢——是在隱瞞真相。”

伯恩一下子警覺起來。“隱瞞……”

桑德蘭醫生摸出一個精致的鱷魚皮錢夾,從裏面抽了張一百美元的鈔票。他舉著鈔票說:“我打個賭,那些記憶片段就是在您安葬妻子之後開始出現的。不過,假如您故意不說實話,這個賭就不能作數了。”

“你以為你是誰,人肉測謊儀麽?”

桑德蘭醫生很明智,他沒理會這句話。

“把你的錢收起來吧。”伯恩過了半天才說。他嘆了口氣,“當然啦,你說得沒錯。就是在我最後一次見到瑪莉的那天出現的。”

“這些記憶是什麽樣的?”

伯恩猶豫了一下。“我低頭看著她——那是在殯儀館。她姐姐和父親已經去認過了,然後把她從驗屍所接了回來。我低頭看著她——卻根本沒有看見她……”

“您看到了什麽,伯恩先生?”桑德蘭醫生輕聲問道,他的語氣中沒流露出任何情緒。

“血。我看到了血。”

“還有呢?”

“其實並沒有血。沒有。那是記憶在浮現——沒有一點征兆——沒有……”

“記憶浮現的時候始終都是這樣,對嗎?”

伯恩點點頭。“那血……是鮮血,閃閃發亮,給街燈照得藍幽幽的。血沾滿了那張臉……”

“是誰的臉?”

“我不知道……是個女人……但不是瑪莉。是……是別的什麽人。”

“您能描述一下這個女人嗎?”桑德蘭醫生問道。

“問題就在這兒。我沒法描述。我不知道……但是我認識她。我肯定認識她。”

短暫的沉默。接著桑德蘭醫生又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幹的問題。“告訴我,伯恩先生,今天的日期是?”

“我這方面的記憶可沒有問題。”

桑德蘭醫生把頭一低,“您就配合我一下吧。”

“二月三日,星期二。”

“葬禮是在四個月之前,也就是說自從您出現記憶問題之後已經過了四個月。您怎麽過了這麽久才來尋求幫助?”

一時間房間裏又陷入了沉默。“上個星期出了件事,”伯恩最後說道,“我看到——我看到了一位老朋友。”亞歷山大·康克林,走在亞歷山德裏亞老城區的街上。當時伯恩正帶著傑米和艾莉森在那兒玩,他好久都沒帶孩子們出去了。他們剛從一家“芭斯羅繽”店裏出來,兩個孩子吃了滿滿一肚子冰激淩;然後他就看到了亞歷山大·康克林,看得真真切切。亞歷山大·康克林,他的導師,“傑森·伯恩”身份背後的策劃者。要是沒有康克林,伯恩簡直不敢想像今天的自己會身在何處。

桑德蘭醫生歪了歪腦袋。“我不太明白。”

“那位朋友三年前就去世了。”

“但您卻看到了他。”

伯恩點點頭。“我喊了他一聲,等他轉過身我看到他懷裏抱著什麽東西——其實是個人。一個女人。渾身是血的女人。”

“就是您記憶中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