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尋蹤(第5/11頁)

廖亞凡正在看墻上的門牌,“天使堂福利院”那幾個字在日復一日的風吹日曬下,已經透出斑斑銹跡。她動作輕緩地撫摸著那幾個字,表情如夢似幻。

方木的心一軟,輕聲說道:“亞凡?”

“哦?”廖亞凡回過神來,“不用,我自己坐車回去。”

方木點點頭,和趙大姐告別後,發動了吉普車。

開出去好遠,方木看看倒車鏡,廖亞凡依舊靜靜地佇立在那塊門牌下,一如幾年前的那個秋夜。

吉普車很快就駛離城郊,穿過環路後,進入了市區。因為大雨的緣故,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公路上只有車輛在來回穿梭。在路燈的照映下,潮濕的路面綻開一朵朵斑駁的金色花朵。方木忽然有一種懶散的感覺。的確,大雨似乎是阻斷人類室外活動的主要方式。在這種天氣裏,最愜意地莫過於躲在溫暖的室內,來一杯熱茶,或者看一場精彩的球賽。

喜歡在大雨中出沒的,都是那些心理不正常的家夥。

正在胡思亂想,道路左側的高樓大廈之間出現了一個刺眼的缺口。就像一片戰後的廢墟,在周圍的繁華景象中顯得格格不入。方木掃了一眼,立刻意識到那裏正是富民小區。一瞥之間,吉普車已經飛馳而過。前方是一排紅燈,方木逐漸減速,忽然心念一動,轉過方向盤,停在了掉頭車道上。

富民小區在臨街的一排樓房後面,只有一條窄窄的胡同供居民通行。方木把車停在路邊,拿起雨傘,向富民小區走去。

小區裏空無一人,加之斷水斷電,大多數住戶家中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幾扇窗戶裏還透出微弱的燭火,想必是那些所謂的“釘子戶”。不知道這個該死的詞是誰發明的,讓保護私人財產的人被冠以這樣一個屈辱的稱呼。

和身後燈火通明的街道相比,伸手不見五指的富民小區裏宛若地底世界。沿著胡同不過走了區區十幾米,方木就徹底陷身於一片黑暗之中。他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著,還是不時踢到碎磚或者鋼筋。

雨水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劈裏啪啦地打在傘面上,聲響似乎比平時放大了三倍。很快,雨水順著傘沿流淌下來,方木的褲腳和鞋子轉眼就濕透了,一股涼氣從腳下傳上來,很不舒服。

呵呵,自己剛才在想什麽來著?在這種天氣中出沒的,都是不正常的家夥。

方木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正常人,否則也不會對犯罪有那麽敏銳的感覺。盡管在今天的案情分析會上,自己的推斷沒有被采納,方木還是想來富民小區再看一看。當主觀推測統統行不通的時候,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站在兇手的立場去思考。

進入富民小區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棟已經被完全拆除的居民樓,想必這裏的原住民都或情願或不情願地拿到了補償款,先行離開了。腳下的碎磚瓦礫更多,塊頭也更大,方木崴了兩次腳之後,不得不再次慢下腳步。他看看四周,大雨遮擋了眼前的視線,雨水卻在遠處的事物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水膜,在微弱的光線下反射出明暗交加的色塊,看上去影影綽綽。

那天晚上,兇手拎著水桶和水囊、繩索,一定不比自己走得輕松。雖然沒有雨,但腳下的碎磚瓦礫就夠他受的了。是什麽讓他有如此強大的動力,一定要用那麽費力的方式去報應姜維利的一句狂言?

想到這裏,方木遠遠地向七號樓望去,試圖體味一下兇手當時的心態。然而,一瞥之下,他就把這個念頭徹底忘掉了。

七號樓裏居然有隱約的亮光。

方木立刻意識到不對。之前的數據顯示,七號樓裏尚在堅守的“釘子戶”只有姜維利一家。郭桂蘭已經被民政部門安排進一家養老院,即使她想回家,作為案發現場,警方也不會這麽快就解除封鎖。

方木打起精神,拔腳向七號樓的方向走去,雖然腳下跌跌撞撞,雙眼卻死死地盯著那點亮光。隨著距離的縮短,七號樓的輪廓漸漸在黑暗中凸顯出來。

沒錯,那亮光的位置正在四樓。方木默默地估算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那不是405室的位置麽?

方木立刻收起雨傘,光滑的傘面一定會引起輕微亮度的反光,也許會被對方發現。他冒著大雨,盡量輕手輕腳地跑到園區的圍墻邊,小心翼翼地向七號樓摸去。

剛走到樓下,方木的全身就已經濕透了。他稍稍平復一下呼吸,捋了一把滴水的頭發,又把眼鏡在衣襟上擦幹,確保自己的視線不會受到影響之後,他調轉雨傘,把傘把朝前,小幅度地揮舞了幾下,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這玩意實在不適合做武器,還不如剛才在園區裏揀塊磚頭。不過聊勝於無,總比赤手空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