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意匆匆(第3/18頁)

侍從道:“張將軍,你本是首要嫌犯,甚至還當眾認了罪。就算你洗脫了嫌疑,怎麽又庇護起這真兇來了?”

張玨料想不說出白秀才身份,他定然活不過今晚,只得道:“白秀才是朝廷暗探,有皇帝欽賜制書。你我都不能動他,只有皇帝才能動他。”

眾人驚愕異常,侍從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王立更是結結巴巴地道:“白秀才是……是朝廷暗探?”白秀才悠然道:“如假包換。”

張玨道:“王將軍,王大帥命你帶人護送白秀才去重慶府,請余相公親自處置。”王立道:“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我得上山,當面找王大帥問個明白。”竟就此去了。

白秀才點著適才要打他的侍從的鼻子道:“我是皇城司的人,受官家欽命潛伏在此。你不但奉叛將吳曦之女為主,還敢對我無禮,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那侍從顫聲道:“什麽?官人說……”白秀才道:“你沒聽清楚嗎?我現在就能殺了你。”侍從道:“不是,是前面那句。”白秀才道:“哦,吳知古本名吳若水,是叛將吳曦之女。你,還有你們幾個不知道嗎?”侍從失色道:“啊,我……我們怎麽會知道?”

白秀才道:“張將軍,這些人跟隨吳知古多年,是其心腹,多半是知情者,應該將他們立即逮捕拷問,問問他們這些年做了多少通敵賣國的事。”

侍從們一齊跪下,哀聲告道:“吳尊師是吳曦之女一事,小的們全然不知。宮裏一直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誰知道會是……會是……至於通敵賣國,小的們絕對沒有做過。”

白秀才道:“吳知古暗中通敵賣國,你們竟然全然不知?”一名侍從道:“小的只聽過她禍國殃民之類,通敵賣國,還是頭一次聽說。”

白秀才道:“你們也不想想看,吳知古在京師錦衣玉食,呼風喚雨,怎麽會平白無故跑來釣魚城為亡父做法事?”侍從道:“尊師這次來四川,小的們都覺得奇怪。她說這是她亡母的遺命。小的們從來沒見過她的雙親,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秀才道:“笨!這正是吳知古是吳曦之女的鐵證。她來四川,還不是因為四川是吳氏的根基所在地。還有,吳曦死在什麽地方?興州,興戎司衙門裏。我再問你們,而今興戎司衙門在什麽地方?釣魚城。”侍從道:“可是……”

白秀才道:“可是什麽?吳知古名為為亡父做法事超度,實際上是要為吳曦招魂。要招魂,須得有死者遺物。當年吳曦以四川制置副使、陜西、河東招撫使等身份兼任興州都統制,興戎司諸多建制都是他所創,包括大鼓、大旗、大印等,這些東西也算得上是吳曦遺物。天下那麽多佛寺,吳知古獨獨選中了護國寺,就是因為這座寺廟離興戎司最近,離世間僅存的吳曦遺物最近。你們這些榆木腦袋,怎麽一點都想不到?”

侍從這才如大夢初醒,道:“啊,原來是這樣。”

張玨在一旁聽見,心中暗暗發笑。白秀才殺了吳知古,勢必令理宗皇帝雷霆震怒,生死難蔔,而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堅稱吳知古真實身份是叛將吳曦之女,潛入大宋是為了替父報仇。然就算吳知古真的是吳曦之女,其人在大宋皇宮已有二十年,該掩飾的早已掩飾住。蒙古人李庭玉因其身份是大宋死敵,其證詞有離間嫌疑,多半也不能采信。白秀才為己著想,只能預先制造輿論和聲勢。他所舉事例甚為牽強,不能作為吳知古就是吳曦之女吳若水的鐵證,然帶有極強的暗示色彩,加上諸多事實之間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旁人不免越想越覺得吳知古可疑。

尤其這些侍從,久在吳氏身邊,知其秘事甚多,更容易將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往通敵賣國上聯想,想得足夠多時,便會以為是真的。將來到了皇帝面前時,這些侍從說吳知古正是吳曦之女,可比白秀才獨力指控要有力得多。到了那個時候,白秀才非但不是罪人,反而是個英雄人物。而且他將吳知古秘密射殺,令其不必再一級一級地受審,再沒有機會泄露各種宮闈秘事,可謂去了皇帝最大的擔憂,堪稱大大的功臣,怕是從此平步青雲,成為天子近臣。他雖是為了保住自己才不得已如此,但也可謂是上上之策,高明到極點。難怪朝廷慧眼獨具,選中他做暗探,且在釣魚城潛伏了十年,也從來沒有人起過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