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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點多,電話突然響了。木村剛洗完澡,喝了一口罐裝啤酒,頭發還濕著,脖子上纏著毛巾。電視上,新聞節目主持人依然在播震災的情況。在廚房洗東西的奈美惠拿起桌上的無繩電話。

“喂……啊,是的,您稍等。”奈美惠捂著話筒看了看木村,“找你的。”

“我?”

“嗯。”她遞過電話。

“喂,我是木村。”

“這麽晚打擾真是抱歉,”是女人的聲音,而且是悅耳的標準語,“我是日本電視台新聞播報局的倉澤。”

“日本電視台?”木村全身一陣發熱。電視台?肯定是為那件事,他用力抓緊話筒。

“是這樣,想咨詢一下您拍的錄像,才給您打電話。現在說話方便嗎?”

“嗯,沒關系,請說。”木村空著的那只手握緊了拳頭。果然不出所料。

“您在池川體育館前展示了從錄像中打印的照片,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目的……是、是想讓那些和受災者有關的人看一看究竟發生了怎樣的地震。另外,好像沒有地震剛發生時的照片。”

他在撒謊。實際上,他打印並張貼那些照片完全出於其他目的。

“那是您碰巧拍到的嗎?”

“當然。我喜歡攝影,總會隨時作好拍攝的準備,才會在地震發生的一瞬間拿著攝像機跑出去。幸虧我住的房子只是傾斜了,並沒有倒塌。”

“哦。我看到了那些照片,我認為是非常珍貴的資料。正如您所說,顯示地震發生時情景的影像很少。那盤錄像帶還在您手裏嗎?”

“是的。”

“我有一個冒昧的請求,能不能把它借給我兩三天?我們想在電視台裏好好看看,根據情況,有可能會用在節目中。”

“嗯,完全可以。”木村開始在腦中迅速盤算,“您要怎樣使用呢?”

“現在還不好說。估計會以新聞特別節目的形式播出。”

“特別節目?哦。”這事不錯。想象著自己拍的錄像會在全國播放,木村不禁一陣興奮,“明白了。沒問題。可如果借給你們,那有什麽……”

“我們當然會付報酬。如果確定會播放,再通知您具體金額,現在還說不準。”

“沒關系。那怎樣給你呢?”

“能否今天馬上去府上取呢?不好意思,這麽急。”

“什麽?馬上?”

“我們要趕時間,計劃今晚進行準備工作。我也知道這樣會給您添麻煩。”

木村推測,也許他們打算用在明天早晨的新聞節目中。

“知道了。我的地址是……”木村說了地址和公寓的房間號,又補充說門牌上寫的是“藤村”。電話那端的女人說已經來到大阪,大約三十分鐘後就能到。

“太好了!那盤錄像帶賣出去了,我的目的實現了!看來把照片貼在那種地方是對的。”掛掉電話後,木村豎起大拇指。

“哦,看來什麽事都要嘗試一下。”奈美惠欽佩地說。

“你還說那種東西不會有人理會,看見了吧,日本電視台,那可是大型電視台。喂,磨蹭什麽呢,快收拾一下,馬上就會來取帶子。”

“看把你得意的。”

木村把啤酒倒進喉嚨,覺得有特別的味道。

他並不愛好攝影,攝像機也是為了確認打高爾夫的姿勢而向朋友借的。那時把攝像機放在枕邊,只是想出門時順便還回去。發生地震時拿著它跑出來,也僅僅是因為怕把它弄壞。

拍攝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動機,只能說是恰巧手上有機器。但當跑到奈美惠這裏住下後,他看著所拍的影像,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想將其賣給媒體。他在傳媒界沒有熟人,便想到在災區公開展示錄像的一部分。他托一個賣家電的朋友打印了幾張照片,今天一大早就貼到了池川體育館前,立刻吸引了幾個人。他希望能引起媒體的注意。

不愧是電視台,動作真迅速。他一邊喝啤酒,一邊想得在那個姓倉澤的女人來之前把頭發吹幹。

掛斷電話後大約三十分鐘,門鈴響了,門口站著一位身披駝絨大衣、看樣子不到三十歲的女子。木村覺得這身打扮來災區采訪未免有些華麗,可一看對方的臉,他立刻驚呆了。從沒想過會來這麽漂亮的女人,皮膚白皙,像少女的肌膚一樣細膩柔嫩,但微微上翹的眼睛放出妖艷的光,表明她是成熟的女人。

木村後悔讓她來這裏了,真該約在其他地方見面。難得有機會結識這樣的女人。

“我是倉澤,您是木村先生?”她那動人的嘴唇滲出了一絲微笑,足以讓木村心跳加速。

“嗯,是的。”木村又開始後悔自己竟穿著一身舊運動服,頭發剛幹,還沒梳理成型。

“您能答應我們這麽急迫的請求,真是太感謝了。”她遞過一張名片,上面印著“倉澤克子”的字樣。地址和電話都是工作單位的,沒印私人聯系方式。